香穗跑來鎮上一趟不容易,又累又餓的。
她想著能多要些便多要些,能多一袋麥子她也知足。
匆匆跟跟鄭婆子說了一聲,準備回家再去找她娘說說。
香穗在鄭婆子家連口水都沒有喝上,跟鄭婆子約定好就往柳林村趕。
石頭還給春妮帶著呢,不知道春妮娘有沒有罵春妮。
香穗一刻不停地往家趕,到家日頭眼看就要到頭頂了。
初冬的日頭暖烘烘的,香穗走了一身薄汗。
“香穗你回來了?”香穗眼看到家門口,春妮跟她弟弟鐵蛋兒就跑了過來。
香穗沒有看到石頭,忙問:“春妮姐,石頭呢?”
“石頭在你家呢,你娘回來了,你舅母也來你家了。”
香穗的外祖家在馬莊,日子過得一般,今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她娘去她舅家借過兩袋麥子。
她舅母這個時候來,莫不是要麥子的?
香穗繃著臉沉默不語。
春妮旁邊的鐵蛋吸溜著鼻涕說:“你舅母來你家要麥子呢。”說完拿明晃晃的袖子擦了擦鼻子。
香穗一臉憂愁,春妮見香穗這樣,轉身打了鐵蛋一巴掌。
鐵蛋不高興地瞥了春妮一眼,嚷嚷道:“你打我乾啥?咱們不是偷聽到了嗎?她舅母說,要是香穗家不還年前從她家借的麥子,就讓香穗娘回去嫁人。”
香穗一聽寒著臉跑回了家。
春妮又打了鐵蛋一巴掌,“偷聽到的,你說這些乾啥?”
鐵蛋嘟嘟囔囔,“咱不是跟香穗好嗎?咋能瞞著她。她舅母不是啥好人,香穗娘要是嫁去彆人家,香穗跟過去也不好過。念兒她爹就老打她,還總讓她乾活不給飯吃。”
鐵蛋躲他姐躲得遠遠地,就怕又挨打。
春妮聽了一臉擔憂,鐵蛋說得沒錯,春妮不由開始替香穗擔心。
念兒是她娘帶來的,念兒她後爹不止打她,不給她吃飯,還差點兒藥死她。
春妮都是從她娘跟彆人的閒話裡聽到的。
她們說念兒的爹李老全已經將藥加到碗裡準備藥死她,被她奶奶看到揮手將藥給打灑,才救了她一命。
香穗一口氣跑到堂屋。
她的大舅母王氏坐在椅子上,對著馬氏說教:“你要是嫁過去那家,人家能拿出三袋麥子,你帶著兩個孩子人家也不嫌棄,他是個能乾的,嫁過去總有你們娘仨一口吃的。”
王氏說完看到香穗跑進來,她看到香穗眼睛裡發光,柔聲開口:“穗兒,你去了哪裡?”
香穗沒有回她,喃喃叫了聲:“舅母。”
王氏笑容滿麵地看了看香穗,轉頭對馬氏說:“你若是不想帶著穗兒一塊過去,就放在咱家養著,我定當親生女兒般。”
馬氏說了好多次不願意再嫁,可她嫂子聽不進去,一遍一遍地說,那家願意出三袋麥子娶她。
又說什麼願意養著穗兒,不過是想待穗兒大了嫁給她娘家長穗兒一歲的娘家侄子。
馬氏心中氣惱,可是她欠著娘家兩袋麥子,隻能好聲好氣地跟王氏說:“嫂子,我是不會再嫁的。我也不會回娘家,就在柳林村住著養活這兩個孩子。嫂子休要再提再嫁之事。”
王氏見馬氏油鹽不進,臉上的笑一瞬間消失無蹤,“寡婦是那麼好做的?寡婦門前是非多,以後有你愁的。還有,你看看這兩個孩子給你養的,骨瘦如柴。”
王氏說著說著氣呼呼站了起來,她一臉凶相地瞪著馬氏。
香穗忙站到她娘前麵擋著,仰頭大聲對王氏說:“舅母且回去吧,我娘已經說得很清楚的,她不再嫁。”
香穗跟王氏大小聲,王氏對她再沒有好臉色,“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家裡沒個男人頂門立戶,日子難過著呢。”
“難過我們也不去舅母家打秋風。”香穗頂嘴。
“嗬。”王氏被氣笑了,陰陽怪氣道:“還說不去我家打秋風,年前的時候你們借了我家兩袋糧可是還沒有還呢,現在這麼有底氣,那今日就把糧還了吧,剛巧今兒我拉著架子車來的。”
王氏瞪了香穗一眼,抬頭在堂屋跟西間張望,香穗家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一眼就看完了。
她見這兩間屋子裡沒有糧食,就跑去了東間,馬氏一看王氏進了東間忙跟了上去。
她家的糧食就在東間的床頭放著呢。
王氏一眼看到床頭放著的兩袋麥子,她彎腰扛起一袋就往外走。
“嫂子,我家今年打的麥子少,明年打了新麥子就還給你們,你先通融通融。”
馬氏拉王氏的胳膊乞求,王氏抬手一把將她甩開,扛完一袋又扛了一袋。
眼看著王氏拉著架子車就走,馬氏撲通一聲在她跟前跪了下去,抱著她的腿眼淚汪汪,“嫂子,你拉走一袋,給我們留下一袋吧。”
石頭也跑了出來,抱著馬氏的胳膊哇哇大哭。
香穗眼睛紅紅的,強忍著沒有落下淚來,她跑過去拉著她娘的另一隻胳膊讓她起來,“娘,你起來。總有辦法的。”
馬氏抱著王氏的腿不起,香穗小她知道什麼,這年頭糧都借不來,這兩袋麥子若是被拉走了,他們娘仨怕是過不了年就要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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