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屋裡出來,寧衛東反手關上門,沒落鎖。
這時京城大雜院很少鎖門,大家都是老街坊,生活條件大差不差,家裡沒什麼值錢物件。
過幾年,社會治安惡化,再加上陸續買了電視機、洗衣機之類的大件電器,各家才把門鎖上。
出了東跨院,寧衛東來到前院。
本來挺寬敞的院子,因為各家占地蓋防震棚,顯得淩亂逼仄。
擱前幾年,趕上星期天,甭管冬天夏天,院裡的女人們早早擠到水池子邊上占個位置,一邊洗衣服一邊東家長西家短的說嘴。
如今自來水入戶,沒了用水的由頭,人也散了。
從前院出來,順胡同到阜成門內大街。
星期天,街麵上格外熱鬨。
不僅兩邊的店麵林立,掛著各色各樣隨風搖動的幌子,街上人來人往,除了騎自行車,騾馬拉的大車也不少。
箍著鐵皮的車軲轆在馬路上碾壓,拉車的大牲口屁股後邊掛著接糞便的兜子,難免有漏網的,滾落在地上,立馬被碾碎,好在是冬天,倒是沒什麼味兒。
除了買賣店麵,街邊還有不少擺攤的小販,賣油餅、油條、炸豆腐的,烤白薯、糖葫蘆的,還有修各種物件的匠人……
這兩年形勢變了,小商販一股腦湧出來。
寧衛東順馬路邊的人行道往東。
遠處能看見一座高聳的,圍著腳手架的白塔。
白塔寺是附近的地標,三年前地震震壞了寶頂,去年開始圍上腳手架維修。
由白塔寺往東是趙登禹路,再往東是廣濟寺和西四大街。
寧衛東沒有自行車,上班坐公交車通勤,辦的月票。
車站在廣濟寺附近。
寧衛東這趟出來,主要是到站點看看,明天上班好心裡有數。
再就是走走看看,借周圍環境獲得一些新記憶……
再回來已經快晌午了。
京城冬天的北風跟刀子似的,走這一趟把臉凍的通紅。
寧衛東加快腳步,一步倆台階邁進大雜院,順右手邊的月亮門往跨院走,卻打裡邊出來一個人。
瞧見寧衛東,那人立即笑著道:“哎呦,東子,你可回來了!晚兩分鐘我就走了。”
“吳哥!”寧衛東忙往裡讓:“這事鬨的,趕緊到屋裡坐。”
這人叫吳秉忠,也是紅星廠保衛處的,在單位跟原主關係不錯。
把吳秉忠讓到北屋坐下,寧衛東笑著道:“我哥昨兒新買的張一元的茉莉花,我給您沏一壺。”
吳秉忠有一抹詫異,原主可沒這麼會來事兒。
攔著道:“彆忙和了,就幾句話,我馬上得走。”
寧衛東道:“彆介呀!頭回到家裡來,這又趕上晌午頭,等我炒倆菜,咱哥倆喝點。”
吳秉忠無奈:“我是真有事兒,咱下回~”
“那咱~下回?”寧衛東適可而止,他也不是真想留飯,主要趕上中午,要是不提一嘴,不是那個意思。
“下回,下回~”吳秉忠拉著寧衛東,兩人在八仙桌旁邊斜對著坐下。
寧衛東問道:“吳哥,您是有啥事兒?”
吳秉忠道:“不是什麼大事,正好順路,這不是嘛,盧大勇……”
寧衛東一凜,腦海中再次浮現出白鳳玉的模樣,這狐狸精好看是真好看,壞也是真壞。
吳秉忠繼續道:“你也知道,盧大勇年前相了一姑娘,倆人印象不錯,年齡也不小了,都想儘早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