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跟你們索要這座城市,不過不是要求你們給予,因為我早已將這座城市納入掌中,這隻是必要的一個步驟。”
“藉由世事的道理和真相,我已學會了你們內心所想和腦袋運作的方式,而憑借著這些知識,我將為這個文明帶來了和平。”
“我會成為這座城市的罪惡,將伱們從野蠻中拽出,是我的天職。”
“和平將支配一切,就如同我支配一切。”
“所有的罪惡,都將被嚴懲。”
“我是文明的領路人,替你們背負罪惡,帶來光明。”
“我正在進行偉大的事業。”
“所以。”
“我要更多。”
“我要取得更多,得到更多,我要拿走屬於我的責任與權力。”
“我會成為你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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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拉德—科茲從廢墟中起身。
他巨大、纖瘦,透露著一種漫長的營養不良所帶來的蕭索,蒼白的皮膚上遍布著傷疤與彈痕,淩亂的黑色長發即使在經曆了最為敷衍的打理後,依舊彌漫著一種讓人憎惡的油腥色彩。
這黑瞳的巨人穿著一身不倫不類,毫無美感可言的深色長袍,用裹屍布一般的破爛造物勉強地遮掩住他的身軀,這是他的王袍,儘管它既不像是一件華貴的衣飾,也不像是一套精良的甲胄,但這並不妨礙科茲身披著它,成為諾斯特拉莫與永夜的君王。
畢竟,他的王權所依賴的,從不是沉重的皇冠與奢靡的配飾,而是一些更為簡單,卻也更為行之有效的東西:他恰恰深諳此道,並因此而成為了【午夜幽魂】。
午夜幽魂。
這是諾斯特拉莫所教會他的第一次人類的詞彙,也是他最為喜歡的那一個,當他聽到這些音節從那些或顫抖或恐懼的乾裂嘴唇中斷斷續續地吐出的時候,他就知道,該是他行動的時刻了。
一直以來,這一警鐘從來沒有辜負科茲的信任,在顫抖的話語與尿溺的惡臭中所洋溢的恐懼,比這個墮落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加起來都要更為可信,它將一遍又一遍的督促著午夜幽魂的步伐,直到即使在最灰暗的黑夜之中,也再也沒有東西能夠讓它敲響警鐘。
那就是科茲所期待的時刻:他將不再狩獵了,他的城市將變成了安靜的巢都,被改革的燈火與沉默的秩序所照耀。
而要達成這一切,並不容易。
最起碼現在,他還沒有成功。
想到這裡,午夜幽魂不由得笑了起來,他那雪白的牙齒比牛奶色的嘴唇更為驚心動魄,參差不齊的利齒間夾雜著骨屑和腐爛肉塊所遺留的肉絲,他嫻熟地用舌頭清理著自己的牙齒,這是他十幾年來唯一一種對於口腔的清潔手段。
利齒間的骨與血來源於他腳下那頭被開膛破肚的野狗,這是他用一隻像他一樣消瘦的老鼠所捕獲到的獵物,他品嘗了野狗的肝臟和大腿,來鎮壓空蕩蕩的胃囊所發出的又一次抗議。
在如此漫長的時光中,他那原本嬌貴的,時不時就會蜷縮成一團的胃囊已經學會了臣服於主人的百無禁忌,它不再時常咆哮對於食物的渴求,也已經習慣於把任何腐臭的肉塊吃下,轉化為供午夜幽魂肆意遊蕩的能量。
即使是在午夜幽魂成為了諾斯特拉莫的王之後,這一習慣依舊被良好的保留著,科茲從不出席那些為了奉承他而舉辦的宴會,也從不品嘗貴族們的佳肴,他依舊信不過來自於諾斯特拉莫的一切。
這位午夜的君王甘心於成為他的國度中吃得最差的那一位,他會在萬物寂寥中覓食,品嘗著他能夠找到的一切【正確】的食物,無論它們有多麼糟糕,也無論這些食物到底是它們,還是他們。
是的,他品嘗過那些被他裁決的有罪者,他知道人類的眼球吃起來就像是溫暖的果凍,而他之所以會這麼做,不過是為了汲取到足夠的情報而已。
科茲又笑了起來,就像是在嘲諷自己的虛偽,臟汙的指甲插入了那顆多惶不讓的野狗眼珠,丟進了午夜幽魂饑腸轆轆的胃囊中,古怪的汁水滿足著他的胃口,而在接下來不到一分鐘的大快朵頤之後,午夜幽魂就丟掉了他的晚飯。
他抬頭看了眼夜空。
就算是最熱愛諾斯特拉莫的瘋子也不會讚譽這裡的夜色,那沒有明朗,沒有寂靜,隻有無休無止的可怖雜音的爛泥潭,最惡劣的畫手在鋼鐵地表反襯的穹頂之下塗抹著宛如瀝青的沉滯,將希望與星空掐死在瘦骨嶙峋的掌中。
但是科茲很開心。
他吃飽了。
心滿意足地諾斯特拉莫之王向前走了起來,他來到了那無人問津的天台邊緣,依靠在那尊比他更醜陋的雕像旁邊,他認不出這尊雕像銘刻著什麼樣的生物,但是從那猙獰的麵容與尖銳的爪牙中,他找到了幾絲冥冥之中的共同點。
午夜幽魂佇立在他所統治的城市的最高處之一,這棟古老的建築起源於傳聞中的輝煌年代,尖銳的塔頂能夠刺破雲霄,訴說屬於千萬年前的野心與輝煌,而當午夜幽魂在這棟早已廢棄的遺址中稍作停留的時候,他總是有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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