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
我叫什麼來著?
在清醒的意識剛剛回歸後的那幾分鐘裡,我在一種半睡半醒的痛苦折磨中掙紮著,熟悉且輕柔的電機摩擦聲,讓我的感官不得不恢複了正常,再次看向了外界,然後立刻便聽到了讚美詩的響聲:這些該死的齒輪屁股,他們就不能找點兒彆讓人毛骨悚然的詞嗎?
我才不想知道我被打斷的美夢和歐姆尼他媽的賽亞的機油又有什麼樣的狗屁關係!
怒火衝到了頭頂,奔騰血液讓大腦加速恢複了清醒,耳旁的嘈雜聲響也越來越清晰了:讓人眼生的技術軍士與我之前從未見過的,身披著赭石色袍子的機械改造人正在那裡竊竊私語,彼此勾肩搭背的模樣讓人眼神直跳。
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我們和這些齒輪小人的關係沒這麼好,而且他們會穿著大紅的袍子,口中的話語也要更為生硬繁瑣:我下意識的張開了自己的嘴,想要模仿一下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又很快就發現嗓子乾得要命。
乾!的!要!命!
天殺的,這台該死的活體棺材哪兒都好,就是沒有朗姆酒機。
我粗重地咳嗽著,鋼鐵手指撕碎了殘存的禱告文,尋找到旁邊的大理石台為支柱點,從巨大的王座上站起身來:在此過程中,我不得不再一次意識到我的肩甲與背部裝甲都要遠高於我的頭盔,隻是稍微活動了一下肩膀,身後的上百條纜線與管道便儘數作廢。
我與彆人是不同的:與那些同樣被困在了距離死亡之門僅一步之遙的兄弟們相比,我是更為不同且更為幸運的那一個,每一次蘇醒我都要重新意識到這個事實,在短暫的喜悅後重回煩悶。
在招手即來的煩悶中,我選擇站直了身子,注意到我投下的陰影很是輕鬆的遮蔽了站在我麵前的這幾個小崽子:他們似乎從未見過像我這般偉大的無畏長者,我能夠聽到那幾個披著長袍的齒輪屁股正在滿臉激動的語無倫次,從他們的袍子下傳來一個刺鼻的機油味。
我不得不忽略掉他們口中那些用一和零組成的……曖昧情調。
他們看著我,就像山穀女孩在看那些有錢的大亨。
草!
每次醒來都是這幅鬼樣!
“我的武器呢?”
“戰況如何了?”
壓下心中的怒火,順便觀察又回憶了一下房間中的布局,我才將目光集中在了站在最前麵的這個小崽子身上:我滿意的看到他在與我對話時稍微抖了一下,包括他後麵那幾個小崽子也同樣如此,這足以讓我感到高興了。
這是好事。
為什麼是好事?
因為這證明了軍團在這些年間是一直在補充新鮮血脈的。
那種有點兒資格的小混蛋可是隻會在那兒跟我嬉皮笑臉!
這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那些當初和我一起在戰壕裡摸爬滾打的老混蛋,居然也能站在我的麵前跟我嬉皮笑臉:我永遠忘不了我上一次蘇醒的時候,站在那裡迎接我的,居然是當年一手將我選拔進軍團的恩師。
那老混蛋還活著呢!
他得有三百歲了吧!
帝皇在上啊,我還記得我們兩個當初一起在喜馬拉雅那塊地方看門的時候,那個時候,所謂的帝國也就隻有一丁點大吧,差不多一座城的範圍而已,離我們的哨崗兩個街區便是帝皇的住所,基本每天晚上都能遇到掌印者巡查。
當年有個凡人仆役在夜晚值班的時候還不小心睡著了:等他一覺醒來,已經升官成掌印者了。
啊……那可是很久之前了。
我抬起頭來,鐵灰色的穹頂上掛著一圈碩大的光暈,模模糊糊的像是當年的太陽,又像是我現在腦子裡的一團漿糊:也許是剛剛結束了沉睡的原因,我一時半會竟想不起來後來發生了什麼。
我站完崗又做了什麼?
也許是統一戰爭?
還是彆的什麼事情?
那幾個負責教導我戰爭技巧的雷霆戰士是什麼時候死的來著?
莫森蘭,還是阿爾比亞?
“請原諒……尊敬的長者。”
打斷了我的回憶,那個擔當技術軍士的小崽子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給我指出武器架的位置所在,真是個胡鬨的菜鳥:不過,他似乎有著另一套說辭,而我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著的是一副禮儀性盔甲,是那種看起來漂亮的花花玩意,在戰場上是不堪一擊的。
我對此很清楚:有人用生命告訴過我這個事實。
事實就是:哪怕是像雷霆戰士這樣偉大的殺手,穿戴著參加勝利儀式的禮儀盔甲,赤手空拳,歡欣鼓舞的等待著勳章的時候,他們所有人也絕不是我們的對手:他們的拳頭的確會將我們包裹在戰鬥盔甲裡的血肉砸的生疼,但他們的肌肉也擋不住我們的鏈鋸和熱熔,也擋不住我矯健的……
等等……
不,不再矯健了:那個時候我也已經在這副棺材裡了。
沉睡後的第一次喚醒,為了砍下老朋友們死不瞑目的腦袋。
但他們罪有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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