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在陳記船廠當賬房的經驗,林海也大致估算了一下這支船隊的總成本。
一條大舢板五十兩,一條快蟹二百多兩,兩桅的廣船平均二千兩一條,黎老大的座船大概值四千兩……
不算武器和人的話,總計二萬兩出頭就能整這麼一支船隊,而且全是剛下水的新船。這還是因為廣船用料以鐵力木等熱帶硬木為主,木材價格和加工難度都較高,若是福船或沙船就要便宜得多。
“林兄弟稍待,且容薑某先行通報。”薑軍師向林海拱手,自己先上了黎老大的座船,方才在路上,他已大概摸了摸林海的意圖。
林海在薑軍師的快蟹船上等待,他這次為大舅哥出頭,其實心裡並沒有把握。石壁已經對黎老大服軟,他這個妹丈不會有什麼危險,不過那艘末次船八成是保不住了。
雖然在珠江口航行不便,但這等三桅巨船誰不想要就算黎老大不想換一條更大的座船裝點門麵,轉手一賣也是五千兩銀子,夠買二十條快蟹了。哪怕摟草打兔子,黎老大肯定也是要笑納的。
當然,這並不是林海冒險出頭的主要原因。有了那批絲貨後,區區一條末次船還不值得他以身犯險,他真正要保住的是石壁這個團夥。
林海現在的情況是有錢沒人,這是他目前麵臨的最大問題,短期內光靠錢解決不了。這年頭的船長可不是那麼好當的,海上是個無法無天的地方,而且充滿了不確定性,隨時可能麵臨生命危險,不是隨便招一批水手就能駕馭。
在西方的海盜船上,嚴明的紀律、殘酷的刑罰和民主的決策機製往往在同一條船上並存,船長的個人威望十分重要。而在東方,無論是海商還是海盜團夥,骨乾成員基本上都是同鄉甚至同族,具有極強的天然凝聚力。
林海孤身一人來到這個時代,唯一可靠的社會關係就是珠娘,眼下最優選擇就是借力石壁的成熟團夥,至於他個人的威信,那隻有慢慢建立了。這就是為什麼第一天和石壁見麵,林海就忽悠他去東番經商。
不過石壁卻想忽悠林海入夥做海盜,有了那條末次船,再加上李國助這個外援,他覺得沒必要投黎老大了,還不如自己做大哥。就算要投,那也要爭取個半獨立的地位。
石壁打算先把喜事辦完,然後說服林海留在珠江口,接著再做幾個義弟的工作,卻不想他這一拖遝,馬玄生這二五仔就鑽了個空子。
不管怎麼說,林海絕不能容許黎老大吞了石壁的團夥。在末次船上,他很快就做出了決斷,這個頭必須要出,當然他拖到了最後時刻才挺身而出。
來的路上,薑軍師套他的話,林海故意露了點口風,也是存了試探心思。不過薑軍師為人謹慎,說話滴水不漏,林海僅能判斷他肯定認得這枚扳指,至於李國助的麵子有多大就不好說了。
足足等了一炷香功夫,海麵上夜色越來越沉,快蟹船上的槳手們都等得不耐煩了,一個個麵色不善。林海也有些鬱悶,你們急個毛線,老子還等著回去洞房呢。
終於,薑軍師出現在黎老大座船的甲板上,在黑暗中向林海招手:“林兄弟,大當家的有請。”
三桅廣船的舷牆比快蟹船高出很多,林海爬著舷梯上了黎老大座船的甲板。剛一落地,四周的火把突然亮起,艉樓方向傳來十來條大漢的齊聲大喝:“迎駕!”
林海循聲看去,隻見那十來個漢子分成兩排立在艉樓官廳的門前,個個手持鬼頭刀,兩兩交叉著舉過頭頂,擺出一道人形拱廊,廊頂便是雪亮的刀鋒。
船上海風獵獵,吹得火把劈啪作響,薑軍師在暗處不陰不陽地笑著:“林兄弟請罷,大當家的在官廳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