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說完,他就想明白了,林海之所以在舟山捐官,無非是方便和山陰吳氏搞走私罷了。此人終究是個逐利的商人,可笑自己竟然還信了他的鬼話。
“原來林老板果然隻是在嶽王神像前隨口一說,是吳某自作多情了。既是如此,吳某就此告辭。”
吳國毅說著抬腳就走,卻被林海一把拉住:“且慢,我問你一句話,你方才說和建奴有血海深仇,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事與你何乾?道不同不相為謀。”吳國毅想要甩開林海繼續前行,卻發現已被拿住了關節,他哪裡知道林海是特種擒拿術的高手。
“誰說我方才是隨口一說?在舟山就不能打建奴麼?”林海聽吳國毅方才的話似乎對邊軍很不滿,於是接著又道,“吳兄弟若是報仇無門,林某將來帶你去殺韃子。”
吳國毅盯著林海看了幾眼,看他神情不似作偽,更何況在嶽王神像前胡說八道也確實有點匪夷所思,於是道:“敢問林千戶準備何時北上去打建奴?”
林海放開吳國毅道:“除非吳兄弟先告訴林某,你和建奴究竟有什麼血海深仇?”
“我爹和兩位兄長死在韃子手上,算不算血海深仇?”吳國毅說著又道,“更何況,我吳家先人跟著戚大帥南征北戰,吳某的曾爺爺在浙江和福建抗過倭,在薊鎮打過蒙古韃子,在朝鮮殺過小日本。如今建奴在遼東肆虐,即使沒有家仇,吳某乃忠良之後,難道就報不得國仇?”
林海聞言肅然起敬:“原來吳兄弟是戚家軍的後人。”
吳國毅神色黯然道:“不光如此,我自己也勉強算是戚家軍,隻可惜如今卻成了孤魂野鬼。早在四年以前,大明就再也沒有戚家軍了。”
林海心中一動,想起天啟元年渾河邊那場慘烈的大戰,不由問道:“吳兄弟莫非是渾河血戰中犧牲的戚金將軍所部?”
沒成想,就這麼一句話忽然觸動了這七尺男兒的心弦,吳國毅竟然止不住地放聲大哭起來,一時之間淚落如滾。
他仿佛又看到那赤色的渾河水,那是被上萬明軍將士的鮮血所染紅的,裡麵有他自幼跟隨的戚金將軍,還有朝夕相伴的同袍們。
那一戰,明軍一萬三千步兵救援沈陽,走到半路上沈陽已失陷,明軍在野戰中硬剛數倍於己的敵人,在步騎炮皆備的後金主力輪番攻擊下堅如磐石,最終奴兒哈赤付出了上萬精銳才獲得慘勝,雙方的死傷基本相當。
如果不算通州的那場火拚,這是吳國毅所經曆的第一場戰爭,也是他迄今為止唯一的實戰經驗。這一戰他在渾河南岸的浙軍陣營中,先是目睹了渾河北岸近萬川軍的壯烈覆滅。
這支川軍以三千石柱兵和四千酉陽兵為中堅,這些土司兵身披厚甲手持鉤槍,唯一的遠程打擊武器是毒弩。
他們經曆了長途跋涉,剛剛渡過渾河立足未穩就遭遇後金騎兵,隻能在沒有任何防禦工事的野外迅速結陣。
此時的後金自薩爾滸之後連戰連勝,正是士氣高昂的時候,右翼四旗的紅巴牙喇兵不待車綿甲到位,直接就上馬衝陣,準備靠他們的殺手鐧近距離騎射來一舉擊潰明軍。
這真不是他們太狂,畢竟此時的遼東明軍見賊而逃已是上勇,不出意外的話,隻需他們衝到陣前一波近距離的箭雨,明軍的陣營就會亂成一鍋粥,之後就會變成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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