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覬舉起酒壺給壯漢斟了一杯酒,說道:“世人皆言一醉可解千愁,孰不知若愁可解,亦不為愁矣。”
“衛公權掌河東,手眼通天,又有何愁?倒是如在下這般,深陷泥潭,曳尾待斃,方得一個愁字。”壯漢看著杯中的酒,酒液碧綠,清澈見底,是難得一見的好酒,也是司隸和弘農一帶很是受人歡迎喜愛的,用糯米摻雜了藥材和鮮果,所釀製而成的碧玉酒。
“哈哈,何人無愁?便是聖賢亦有憂愁,何況吾等凡夫俗子?”衛覬哈哈大笑,也沒有勸酒,而是拿著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願聞其詳。”
衛覬笑著,端起酒杯,站了起來,度到了窗前,說道:“吾愁這蒼天悠悠……吾亦愁這大河滔滔……”
壯漢明顯呆了一下,然後失笑道:“衛公且莫說笑。”這算是什麼憂愁,愁天空,愁大河,這兩個玩意自古就有了好不好,有什麼好憂愁的?
衛覬卻收斂了笑容,轉頭認真的說道:“吾一生不曾說笑。”
看著衛覬嚴肅的表情,壯漢也皺起了眉頭,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衛公請講。”
“吾愁這蒼天悠悠,穹隆如蓋而不得上;吾愁這大河滔滔,泥沙奔流而不得下也。”衛覬言畢,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儘。
這一次,雖然衛覬說的仍然是天空和大河,但是壯漢沒有再笑,因為他知道,這天其實不是再說天,這河其實也不是在說河。
“衛公此愁……吾人微力薄,亦無能為助……”
“若是讓汝再登層樓如何?”
“再登層樓?”壯漢也儘了一杯酒,然後說道,“樓內有頂,如何登得?”
衛覬笑笑,並不說話。
雖然衛覬並沒有說什麼,但是壯漢能夠感覺得到在衛覬笑容背後潛藏的那一種儘在掌握的悠然自得。
“若真得登樓,吾定前來助衛公一臂之力。”壯漢也不含糊,當即應諾道。
“如此,甚善!”衛覬笑道。
話已經談完,相互之間的承諾已經達成,也就沒有必要再多言其他,壯漢便向衛覬告辭,準備離去。
臨行之前,經過那一張寫有“皮裡春秋”的字樣之時,壯漢停下了腳步,頓了頓,沉聲說道:“此字甚好……然著於絹布之上,不宜日曬。”
衛覬點點頭,緩緩的說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壯漢抱了抱拳,拉開了門,走了。
衛覬立在窗前,也沒有送壯漢的意思,等到聽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忽然展顏一笑,雙手張開,虛抱天地,任窗外的風將衣袖吹拂而起,哦吟道:“大風起兮雲飛揚……”
風越來越大了,將天上的雲逐漸的吹攏而來,雲朵翻騰,就像是奔湧而來的河水,卻被這一個安邑城擋住了一般,越來越多,越來越黑,正是一場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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