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道汝意何如?”
在經曆過安邑張氏的事件之後,賈衢明顯果斷了許多,見斐潛未有言語,還以為斐潛不好意思講,畢竟這種事情按照慣例大都是下屬提議主公拍板的,因此也沒有猶豫,直接張口說道:“坑殺即可。”
斐潛不由得愣了一下。
斐潛忽然覺得這畫風有些不對啊,按照正常的三國演義裡麵經常出現的場景,不是應該說一些“殺俘不詳”之類的話語麼,怎麼這麼乾脆利落的一句“坑殺即可”了事?
賈衢注意到斐潛的沉默,以為是要再給詳細一些的理由,便很平淡的說道:“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彆。過製則亂,過作則暴。不事農桑,失其和;不恤鄉土,失其序;擅動刀兵,目無王法,暴亂之人,死有餘辜。”
斐潛忽然明白了,為何皇甫嵩當年坑殺了那麼多的跟隨黃巾的百姓之後,竟然沒有一句殘暴之評,原來如此!
斐潛過長時間的遲疑,讓賈衢不由得生出了些詫異之色。
斐潛在心底長歎了一聲,然後說道:“今地多荒蕪,尚無人可作。”
賈衢恍然道:“使君所慮極是。然其首惡未除,恐難以指使也,留之恐怕……”
賈衢認為斐潛的考慮也是有道理的,不過既然自己負責這一塊,當然也要將困難說清楚,當然,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斐潛手中,因此包括賈衢在內的眾人都在靜靜的等待著斐潛的最後的決定。
一言即可決人生,可定人死,一言不合千萬人頭落地,說起來似乎狂拽吊炸天,可是真的當這個決定權交到自己手裡的時候,斐潛卻發現選擇起來是如此的困難。
這些白波軍,絕大多數都是在這個河東的河內區域的農戶獵戶,要麼是因為交不起賦稅,要麼是因為被黃巾所攜裹,成為了白波軍,成為了賈衢眼中的“死有餘辜”之輩。
問題是這樣的看法,斐潛意識到,這不僅僅是賈衢一個人的觀點,而是與賈衢一樣的士族之人的公論。這些原本農民,因為反抗了,違反了整個士族得以生存的基礎規則,成為了漢朝秩序的破壞者,所以必須死。
若是兩軍交戰,那自然是毫無疑問,你死我活沒什麼好選擇的,但是如今這些人已經繳械投降了,按照道理來說應該算是俘虜了,還是要殺麼?
但是真的不殺,也是麻煩,賈衢也說了,“首惡未除”,彆說白波軍的幾個渠帥都還未死,就連這一次帶兵前來攻打平陽的那個將領也逃了,萬一自己在這邊安排下去屯田,然後又有白波軍這幾個渠帥待人前來煽動,又怎麼辦?誰能保證這些見過血,殺過人,搶奪過財物的人可以重新安守本分的做回農夫?
話又說回來,畢竟是近兩千的人的性命啊,人可不像什麼田地裡麵的農作物,一年之內就能生長出來,依照漢代這麼差的生活條件,能從幼兒時期成長到壯勞力,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己一個命令雖然簡單,但是至少也就等於是毀去了上千戶人家的頂梁柱……
斐潛閉上了雙眼,內心在不斷的翻騰,這到底要怎麼選?
良久,斐潛長長的歎息一聲,說道:“今日已晚,且以薄粥饗之……”
賈衢目光閃動,恭敬的拱手道:“謹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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