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搖晃著腦袋,輕輕拍擊著酒壇子,說道:“……以前啊,一個胡人腦袋可以換二十枚錢……可以讓我好好的……呃,吃上一頓好的……後來有個人跑來跟我說,其實一個胡人腦袋值五十錢……”
呂布咕咚咕咚又喝了一氣,然後才說道:“……後來我把那個……嗯,揍了一頓……然後那家夥居然還叫人來抓我……哈哈哈,也被我揍了,都揍了!”
“……再後來……丁公……找到了我……”呂布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再後來……那誰也來找我……說我其實是被騙了……董相國很看重我……”
“哈哈哈哈,我又被騙了……嗚嗚,我又被騙了……”呂布喃喃的念叨著,重複著,往地上一躺,“……被騙了啊!”
斐潛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腦袋,沒反應過來呂布到底是說被丁原騙了,還是被李肅騙了,還是再說被董卓騙了……還是都有?
長安的夜已經深沉,天上的明月不是非常的圓,就像是一個大餅被誰啃了兩口似的。大漢疆土,大河南北,甚至是千百年之後,還是這樣的一輪明月,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殘缺的明月,靜靜的照耀著這一片土地上的人,觀察著這一片土地上的事……
庭院當中安靜下來了,伴隨著斐潛和呂布的呼吸之聲,還有灌木叢中躲過了方才的劫難的昆蟲,細細索索的在鳴叫著。
一陣夜風吹過,就像是一隻非常大的手,輕輕的撓了撓樹梢和灌木,搖了搖其枝葉,然後在沙沙聲響當中又發現遠方似乎有什麼好玩的東西,便又舍棄了這些枝葉,轉身遠去了。
斐潛幾乎以為呂布都已經睡著了,卻聽到了呂布低沉的聲音:“董相國……其實對我還不錯……其實我原本不想這麼做的,我真的沒想過要這麼做的……”
“……董相國有病……腦子有病……忘事……”呂布喃喃的說道,似乎是講給斐潛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和小草被發現了……董相國要殺我……可是,嗬嗬,哈哈,可是……”
“……哈哈,結果隔了一天,董……居然忘了……居然……忘了……”呂布抽搐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在哭,“……可是,我沒忘啊!我怕……怕董相國什麼時候又想起來了……然後……有人找我……”
“……這裡太臟了……我也臟了……我真想回去啊……回到並州去,回到草原上去……可是現在,唉……回不去啦……再也回不去啦……不去啦……”呂布忽然哼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歌謠,結果唱沒有幾句,或許是因為喝多了舌頭打結,又或許是因為躺著唱,結果被口水嗆到了……
“咳咳……咳咳……”
呂布翻身坐起,拖過了旁邊的酒壇,咕嚕嚕將剩餘的酒都給喝光了,然後將壇子甩到了一邊,站了起來,指著天上的月亮,大聲的咆哮著:“我隻想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不行麼?!啊?不行麼?!”
殘缺的月下,呂布孤身一人站在院子中,背影被拖的老長老長,其仰天長嘯,就像是一隻離開了大草原,迷失了路途,孤獨又遍體鱗傷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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