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事,隻是挺可惜的……”蔡琰笑笑,微微歪了歪頭,“……不過,我明白的。”
或許在蔡琰觀念裡,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讀書,而天下最悲慘的事情,就是沒辦法讀書吧……
“並州的胡人還是那麼多麼?”蔡琰說道,然後停頓了一會兒,“……當年我和父親在五原待過一段的時間……”
斐潛點點頭,說道:“比那個時間還要更多了。”五原郡,現在有跟沒有差不多了,地盤急劇萎縮,留在漢人手裡的沒剩幾個縣城了。並州丁原帶走了大部分的並州兵卒,導致那邊現在基本上已經是鮮卑人的牧場,屬於步度根的下轄。
蔡琰輕輕搖了搖頭,似乎是要將那一段不怎麼開心的記憶從腦海當中甩出去,“這一次是回京……還是……”
斐潛稍作沉吟,然後說道:“不會停留太久,可能過兩天就要走了。”關於匈奴國書之事,畢竟現在還沒有進行操作,不適宜說出來。
不是有意隱瞞,隻是並非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進行分享的。有一些事情,有一些秘密,其實是一種負擔,知道了之後,便會沉甸甸的壓在心間,因此,有時候善意的分享倒是會導致惡劣的後果。
蔡琰是純粹的,簡單的,就像一本白白淨淨的書,若是在其上塗抹了太多,雖然固然會加載了更多的東西,擁有了更深沉的經曆,但是或許也就將失去了人們閱讀這本書的渴望……
“又要走啊……那……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蔡琰揚著小巧的下巴,眉眼之間閃耀著靈動的光華。
斐潛笑笑,說道:“許久未能聽聞琴音了,不知今日可否有幸?”
蔡琰倒是很乾脆,嫣然一笑,便吩咐奉書去取琴來。
琴很快便取來了,置於桌案之上。
但並不是坐下來即刻就彈……
小侍女如同一隻鵝黃色的小蝴蝶,穿梭忙碌著,先是端了一小盆的水,讓蔡琰淨了手,又奉上了絲絹,細細擦乾,再將鶴形香爐裡麵的殘香除去,換上了一節新香木,方算是告一段落,重新退出六角亭。
斐潛看桌案之上的琴,形狀古樸,隱隱有梅花鱗紋,隻是一頭較黑,不由得問道:“此乃桐爨?”
蔡琰一麵輕輕的挽了挽袖,露出一點白霜皓腕,一麵說道:“是的。”
斐潛點點頭,不再說話。
蔡琰抿了抿嘴,端端正正的挺直了腰身,正坐在桌案琴之後,就像夏裡池塘之內露出水麵的蓮花,舒展著曼妙的曲線,然後伸出如同白玉一般的雙手,緩緩的搭在七弦之上……
“叮”一聲長長的顫音在六角亭當中蕩漾而開,斐潛緩緩的閉上雙眼,全身心的投入到這樣美妙無比的音樂當中而去。
長長的抹音,盤旋著,縈繞著,綿延不絕,就像是風吹過了樹梢,又像是滑過了草地,在曠野之中才剛剛遠去,卻在下一個瞬間又來到了眼前,空曠,清靈,就像是展開了一幅畫卷,卻隻用寥寥的幾筆,勾勒出了一片原野……
幾聲短促的挑音加入了整個的旋律,雖然並沒有什麼整體的隊列,但是卻絲毫不顯得雜亂,就像是在小山坡的那一側出現了幾隻牛羊,緩緩的走著,很自然,很隨意,時不時叫兩聲,然後低著頭擇著一些嫩芽吃著……
一個泛音響起,立刻成為了整個樂章的主要聲調,就像是一個牧人先是在空中甩了一下鞭子,然後便懶洋洋的張開了口,哼唱起首牧歌一般,一開始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幾個調子,隨後便漸漸的連成了一長串的歌聲,悠遠綿長,伴隨著風聲的牛羊的聲音,傳遞的很遠很遠……
……
琴音最後漸漸停息,斐潛睜開了雙眼,正對上了蔡琰含笑投過來的視線,不由得也是一笑:“師姐……你這意思,是說我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個牧羊的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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