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對於趙溫的態度,自然也就影響到了下麵的人,因此趙溫在帳篷內枯坐了許久,知道了晚脯開始的時候竟然也沒有人前來相請。
丘八有時候就是如此,更不用說皇甫嵩手下的這些人與趙溫根本就沒有什麼交情,更談不上需要來巴結趙溫了,因此趙溫是自己餓了,然後才帶著自己的幾個親衛,尋著飯菜的味道,自己摸索著才找到了後營膳棚之處。
趙溫的親衛見後營膳棚之內已經開始發放夥食了,看樣子都是已經發放了許久,而自己這一行人竟然連一聲招呼都沒有,實在有些按耐不住,便往前踏了一步,正待分說個一二,卻被身後的趙溫扯了一把……
趙溫笑笑,對著前方的一個像是膳棚管事的人說道:“某乃侍中趙溫趙子柔,不知皇甫將軍可有安排某等的飯食?”
“哦?”管理後棚的小吏連忙上前,一個長揖倒地,禮數倒是讓人挑不出什麼刺頭來,“見過趙侍中!這個……這個,將軍並無吩咐……這個,我等還以為趙侍中自行開夥,也就沒有……這個……還望趙侍中見諒!”
趙溫的親衛氣不過,甕聲回了一句:“帳中無米無糧,無柴無釜,如何能開夥?”
“哦!”小吏一副恍然模樣,連連拱手說道,“是是是,小的不知,該死該死……這個……不知趙侍中可否要送些食材等物至帳中,隻需找皇甫將軍報備一下即可……”
趙溫回頭便扇了方才出言的親衛一巴掌,喝道:“軍中自有軍中規矩,帳內開夥,成何體統?你這蠢物,虧你想得出來!”
不等後營的膳棚小吏反應過來,趙溫又轉回身,笑嗬嗬的說道:“皇甫將軍勤勉忠事,某等小事怎好煩勞於將軍,還送什麼食材,舔幾雙碗筷便是,若還有什麼不妥,某便去尋皇甫將軍就是……”
“哦……”小吏連連擺手說道,“這個自然可以,自然可以……來人啊,給趙侍中取些碗筷來……趙侍中,這方還有幾張桌席,若是不嫌此處簡陋……”
“無妨無妨,已是極好了……”趙溫笑著,正待坐下開食,忽然聽到一陣戰鼓鳴響,震得剛剛端上桌案的碗筷都在顫動。
正在後營膳棚處排隊的一些軍侯曲長,聽聞鼓聲,還沒有輪到的便是拔腿便走,而已經領到飯食的則是儘可能的將餅子幾口塞到了嘴裡,然後一邊小跑著,一邊仰頭將熱湯多少喝了幾口,見實在滾燙一時難以飲儘,無奈之下便往自己身邊的小兵手中一塞,也匆匆的趕往前營。
趙溫此時才反應過來,這是皇甫嵩在擊鼓聚將!
頓時也顧不得什麼吃食了,便站起身,撩起長袍的下擺,也跟著那些軍侯趕到了皇甫嵩的大帳之處。
此時皇甫嵩中軍大帳內外都站滿了人,趙溫來時,竟然沒有一個說是給趙溫見禮的,明顯就是這軍中上下,隻認皇甫,不認他人!
趙溫暗地裡咬咬牙,努力維持著神色如常,臉上甚至還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讓大帳之外的皇甫嵩親衛通稟了一聲,方得進了大帳。
軍帳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懸掛出一個巨大的木圖,在木圖上麵,已經密密麻麻畫滿了各種符號,旁邊還用小小的漢隸注明了山川河流等等。
皇甫嵩身穿戎裝,外罩著一件戰袍,圍著朱紅色的大氅,顯得威風凜凜,正麵對著木圖,似乎羅有所思。
鄭縣的西涼殘兵,竟然放棄了防守,昨日夜間趁著趙溫新至,皇甫嵩大營之內交接之時,有些嘈雜混亂的機會,已經是悄悄退離了,留在鄭縣的官吏則是被捆綁在了府衙,等到方才才有人發現,於是立刻派人到了皇甫嵩大營來請降。
對於鄭縣的這些官吏,皇甫嵩也並沒有什麼多少的歧視,派遣了一曲兵卒進了鄭縣接管防務之後,也並沒有直接就要進城的意思,而是依舊在城外大營這裡……
因為皇甫嵩有些疑惑。
難道說李傕的軍勢,已經是如此的不堪了?難道是將西涼賊兵估計得過高了?
得知鄭縣的西涼殘兵退離之後,皇甫嵩立刻加派了不少的斥候,遠遠的越過了鄭縣,查勘蹤跡,發現這些西涼殘兵確實是一路向西而去,竟然連停歇一下都沒有,一路之上的旌旗和兵甲,扔得到處都是。
從鄭縣往西,直到長安,都是一馬平川,當初李郭二人就是憑借這樣的平坦地勢,掩人耳目之下,迅速從潼關輕騎直奔長安,而現在,局勢似乎完全調轉了過來……
長安城就在前方,這些西涼賊子還能退到哪裡去?
鄭縣放棄了,這一路逃竄的模樣,哪裡還像一隻勇猛邊軍,分明就隻是一隻被嚇破了膽的敗軍!這樣的軍隊,哪裡還有膽子,還有士氣與我軍一戰?
看眼前的情形,似乎已經變化得有些迅速,西涼賊兵當下喪膽而退,擺明了是戰又不敢戰,退又不甘心,隻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現在這裡的西涼兵如此的不堪,那麼也就意味著北麵斐潛之處所麵對哪裡的西涼兵士氣鬥誌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樣一來,若是依舊再此逗留,那麼萬一被斐潛搶奪了先手,豈不是弄巧成拙?
長安,長安!
現如今斐潛據渭水之北的粟城,那麼下一步肯定是沿著渭水北岸推進……
皇甫嵩的目光在木圖之上一路遊弋,然後停留在了新豐的位置。
新豐,在渭水南岸,正好是在鄭縣和長安的中間位置,從新豐到長安,也就是兩三天的路程,因此基本上來說,隻要拿下了新豐,長安就等於是觸碰到了指尖,隨時都可以將其握在手中了。
而如果還繼續在鄭縣,這個距離難免就遠了一些,如果北麵的斐潛行動快了一點,就算是自己得知了情況,想要提前一步趕到長安,恐怕都會有些遲緩。
自己在此等候,是要坐收漁利的,但是如果等得太久,錯失了良機,也是一種不可饒恕的錯誤!
更何況現在趙溫至此,兩下合計之下,就有兩萬餘的人數了,雖然這些包括了輔兵和民夫,但是上過戰場的正兵,也有五千,再加上近兩千的騎兵,怎麼說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皇甫嵩目光在長安,粟城,鄭縣三個地方上盤旋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領兵出征,當即轉身,環視一周,沉聲說道:“眾將聽令!”
大帳之內眾人轟然應諾,聆聽著皇甫嵩一一進行指派。
而在一旁的趙溫,雖然臉上帶著笑,但是聽著皇甫嵩的安排,卻漸漸的低下了頭,將自己的臉龐藏到了陰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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