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如此,之前王允在朝的時候,楊彪基本上是閉門謝客的狀態,一方麵是因為當時確實王允大權在握,另外一個方麵楊彪也沒有正是樹立起大旗,因此楊氏府邸門前,還是比較冷清的。
但是這一段時間卻多有車馬停在門口。
長安城中,如今經曆了多次的戰火兵災,能拿出這些車馬的主人,也隻有多半是朝野當中相當有分量的一些人員了,但是這些人畢竟和弘農楊氏的品級上略有些差距,因此往日他們就算來拜會楊公,門房笑容可掬的收了名刺或是拜謁,但是基本上也都不會有什麼回應,通常多半是客氣不是委婉的告知請去。
不過呢,這一次楊彪進了長安,卻不同於往日,在關中亂事變故風雲變化之際,敏感的人都嗅到了其中味道,紛紛前來拜會。而楊彪也終於開門納客,雖然大多數的人也就是在堂上走一圈,聊聊一些家常話,絕口不提朝局和關中之事,可是對於有心人來說,楊彪基本上的態度已經很是明朗了……
楊彪接見賓客的地方,就是在一處優雅又有格調的花廳,雖然是已經進入了夏令時節,但是下人們依舊搜羅來不少的花卉,裝點著四周,隔三差五的就需要全數更換,在花廳的一角,一個銅俑熏香爐正冒出嫋嫋的青煙,沉香安神又絲毫沒有嗆人的煙火氣,雖然花廳當中並沒有什麼富貴的擺設,但是這樣的布置,又豈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誰不知道,弘農楊氏雖然之前並不顯山露水,但是並不意味著什麼本錢都沒有,這一次關中之爭,前前後後拿出來兩三萬的兵力,這樣的底蘊已經是不容小覷了。
當然,朝野當中現在還是種劭把持著局麵,但是還能持續多久,就不得而知了,畢竟這一次楊彪的關中之舉,那兩三萬的兵力既然拿出來了,肯定就沒有再次縮回去的道理。
不過這樣的事情,眾人心中雖然明白,但是並不能直接宣之於口。大家也隻好是從楊彪的神色言語當中去推演,去猜測一些將來的發展,以便於自己提前可以做一些應對。
來來往往的賓客,雖然儘力的和楊彪談笑風生,聊一些詩書,講一些典故,道一些家常,但是誰都知道,這些表麵上的東西,不管是說了什麼,又或是談了什麼,其實都不是非常的重要,重要的是楊彪已經是通過這樣的行為,所傳遞出來雙方都可以接受的信息。
願意過來的,歡迎。
不願意過來的,不強求。
但是,該到選擇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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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當中的光線,不知道什麼時候暗淡了下來,一片片的雲朵彙集了起來,然後漸漸的增厚,從原來白色逐漸的成為了灰色,然後進而暈染成為黑色。
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野外那些樹葉幾乎被采摘而空的樹木伸著光禿禿的枝頭,仰望著天空,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一滴雨珠砸在黃泥地上,減起一圈的印跡,然後迅速的被土壤吞噬進去。
然後又是一滴。
兩滴。
轉眼之間宛如天空那一道水壩決口了一般,嘩啦一下全數傾倒了下來!
原本停息的風又迅速的咆哮了起來,仿佛之前隻是上天的風神口乾了喝點水喘口氣一般,然後現在重新恢複了氣力,甚至還更加用力三分的不停鼓吹。
在長安城外,駐紮了大堆大堆的楊彪的軍隊人馬,一部分是在渭水南岸,一部分駐紮在了霸陵附近。
這些營地當中,靠近長安的畢竟還有朱儁調理著,多少還算是齊整,但是在霸陵附近的,以民夫居多,就有一些混亂了,老弱間雜混居,也沒有什麼像個樣子的模樣,一點隨軍的可憐家當都是當寶貝一樣,就算是一路過來,也不舍得舍棄半點,統統的帶到了這裡。
大雨傾盆而下,原本破爛不堪的帳篷對於這樣的雨勢根本無濟於事,隻是徒勞的在風雨當中勉力掙紮了一下,便是宣告全麵失守,雨水從各個破洞當中澆灌而進,不管帳篷內外,都成為一片泥濘。
大雨太過於突然了,完全讓人措手不及。
一些曲長和隊率,叉著腰站在大雨當中,顧不得去抹一下不斷潑濺到臉上的雨水,隻是在風雨當中嚎叫著,指揮著民夫扯著油布加蓋在一輛輛的輜重車上。這些輜重車上麵都是草料和糧食,最是不能受潮,一旦被淋濕,那麼就意味著距離腐敗和黴變不遠了。
民夫在風雨當中全身濕透,沾染著一頭一身的黃泥,奮力的扯拉著油布和繩索,隻求將這些輜重車包裹個嚴實。
一陣大風襲來,一名站在輜重車上捆綁繩索的民夫正半彎著腰拉扯著繩索,被斜斜的大風猛地一推,站立不穩,一頭栽下了輜重車,所幸臨近地麵的時候本能的用手撐了一下,才沒有立斃當場,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整個手臂哢嚓一聲骨折斷裂,鮮血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暈染在一大片的黃泥湯當中。
負責指揮的曲長和隊率,連多看一眼都沒有,在這個時候,幾條人命算得了什麼,還不如輜重車上麵的一帶糧草寶貴。
營地之側,一名似乎是夥夫什長模樣的人憤怒的大聲吼叫著,讓手下去將一旁漏風漏雨的草棚破洞堵上,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很快灌進來的風雨不停的潑灑在燃起的火堆之上,縱然是夥夫一再努力維護,但是依舊無法和風雨抗衡,隻能無力的看著狂風夾著雨水得意洋洋的將火焰撲滅,然後又灌了一鍋一釜混雜了塵土的黃泥水……
“這可咋辦啊?”一名夥夫呆呆的看著鍋釜之內的半生不熟的黃泥野菜雜糧湯說道。原本渭水就不是很清澈,但是多少還能接受,但是現在風雨將周邊的風沙塵土全數卷進了鍋釜當中,倒了麼,絕對是浪費,但是吃麼,也沒熟。
火都被澆熄了。
“他娘的!還能咋辦,就這樣了!”夥夫隊率大聲吼道,“老天不賞臉,有啥辦法?他娘的,早說調些油布過來蓋一蓋,他娘的就是不給!好,現在就這樣了,愛吃不吃,愛咋咋的!”
反正後營夥夫也隻是給一般的中低層的兵卒做飯的,至於那些高級的軍官,自然有他們的小灶,是不會吃這樣的黃泥湯的。
至於那些民夫,連這樣的黃泥湯都沒份,一項都是幾個人湊在一起,自行去泛黃的渭水旁打水做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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