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鄴城。
政務廳當中,沮授將最新的一些情報交給袁紹過目,其中,自然有最新收到的火熱出爐的求賢令。
求賢令就像是一道狂風,不僅僅吹動了並北的土地,甚至是鼓動了四方,而在其中最先拿到的,便是除了關中和弘農之外,身處於冀州的袁紹。
“哼!”袁紹上下幾眼看完,便將抄寫著求賢令的紙張扔在桌案之上,眉眼當中隱隱露出了一些怒色。
求賢令!
為何要求賢?
不就是告訴天下人,現在漢帝劉協要雄起,要人才,要天下的支持麼?
然後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不就是隱隱的表示出這些周邊舉著各種旗幟的,包括袁紹在內的諸侯,都並非什麼“賢”麼,所以才特彆另外來求賢麼?
這樣如何能讓袁紹的心中痛快?
不過又不能說,也不好說。
沮授正坐於席上,看了看袁紹的表情,沉吟了片刻,然後拱手說道:“明公可是憂慮此招賢之令?”
袁紹默認的點點頭。
袁紹和公孫瓚暫時性的休戰了。
當然朝廷的名分麵子是一方麵,但也隻是非常小的一個方麵而已,更多的是因為袁紹和公孫瓚的爭鬥,已經消耗了太多,導致一時之間糧草非常的吃緊,又是在這個青黃不接的時間段,不管是冀州的士族還是袁紹自身,都已經無力支持大軍遠途行軍,征討公孫瓚,因此也就乾脆順水推舟,賣朝廷些顏麵。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袁紹就把朝廷擺在首位,所以自然收了這一封求賢令的時候,心中多少便會有些不快了。
中央朝廷的力量如果增強了,那麼袁紹他還能蹦幾天?
沮授看著袁紹,說到:“明公何須多慮,此策易破之……”
“哦?”袁紹頓時來了興趣,拱手說到,“還請公與賜教。”
沮授捋了捋胡須,說道:“明公如今擁冀州之兵,率忠勇之眾,威震河朔,名重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今可上表,請迎大駕,一來便可免得大權旁落,二來亦可廣納天下之才,以此經年,率精勇之卒,以號令天下,伐不從之輩,誰之能敵?”
“這個……”袁紹聽完,微微點點頭,卻沒有表示出什麼明確的態度。
上表迎漢帝?
當然,如果從策略操作上麵來說,沮授的建議確實是不錯。
但是……
“公與所言,也有道理,且某斟酌一二……”袁紹最後還是沒有做出任何答複,而是朝著沮授如此說道,便站起了身,結束了會談。
沮授張張嘴,原本是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到袁紹已經站起身轉向了後堂,便微微歎息一聲,低下了頭。
袁紹有些猶豫。
說起來,袁紹起初確實是隻想著匡扶社稷的,他並沒有多少想要將漢朝的劉氏取而代之。當初離開朝堂,前來冀州,袁紹心中隻是想著要證明自己,想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袁紹是如何的忠心社稷,如何的心懷華夏,如何的憂國憂民,如何的英明神武……
但是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從那一刻開始,在袁紹的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輕輕的低吟著:“代漢者,塗高也。”
或許是從劉虞拒絕了自己的那一天?
也許吧,袁紹不確定。
當時董卓控製了朝堂,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朝廷的命令來號令袁紹,雖然袁紹自己給自己封了一個車騎將軍,但是畢竟沒有得到朝野的認可,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袁紹自然而然的就想要尋求另外的解決途徑。
當時袁紹的戰略布局其實很簡單,如果說劉虞同意了,那麼雙方聯手,南北夾攻,收拾公孫瓚就肯定不再話下,然後冀州就沒有了後顧之憂,自然就可以按照袁紹他青年時就製定的大戰略,領著河北兵卒,一路向南,擊敗那個讓他及其厭惡的袁術,這個天下,便是由他袁紹說了算。
或許在那個時候,袁紹還是願意尊漢的,願意在大漢這個旗幟之下成就他自己的一番事業,但是劉虞拒絕了。
不過現在看來,幸好是劉虞拒絕了……
現在袁紹自己覺得仿佛是站在一個分叉路口上,接下來往左或是往右?
袁紹有些猶豫。
沮授的建議,無疑就是走回之前被劉虞所拒絕的那條路……
但是這樣的一條路,如今的袁紹卻有些不太想回頭再走了。之前的袁紹是想要證明自己,證明袁隗之前的那些歧視,那些不平等的待遇都是錯誤的,想要證明再袁氏的年輕一代當中,隻有他自己才是當之無愧的佼佼者,想要證明他袁紹也可以做的跟袁隗一樣好,位列三公,權傾天下。
然而現在,似乎多了另外一個選擇,一條全新的道路,一條比袁隗還要更高,一條超越了袁氏先輩們的道路……
當然,走這樣的一條路意味著什麼,袁紹當然也是很清楚,所以他現在很猶豫。
袁紹負著手,抬頭望天。
“接下來要怎麼做?”
“父親,若是你在世,你會怎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