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當中,各人的神色也不儘相同。
有人激動得七情上臉,有人肅穆得紋絲不動,有人漠然板著一張臉,有人眼珠子卻在不停得轉悠著,還有的人就盯著斐潛得身影,不知在想著什麼……
這一次,斐潛算是出儘了風頭。
曆朝曆代,但凡是在這種大型祭祀活動當中充當皇帝的先導,替皇帝念祝詞的,基本上要麼是德高望重的大賢大儒,要麼是已經是位高權重的三公勳貴,而像斐潛這樣年輕的,可以說是破天荒的頭一遭,有漢以來絕無僅有。
如此一來除了表現出劉協對於斐潛的恩寵之外,似乎也有著斐潛將來拜相登堂的一種可能?
這樣的念頭幾乎在所有的人心中升起,所以投向了斐潛身影之上的目光,也都是非常複雜的,羨慕的,妒嫉的,欣賞的,惡毒的,不一而同。
伏德從得知劉協製定斐潛念祝詞之後,腦袋當中就一直嗡嗡作響,到了現在都沒有停止。按照道理來說,就算是不選大儒大賢之類的人員,論身份尊貴,地位崇高,也應該是伏德的父親伏完才是,怎麼也輪不到斐潛啊……
可是現實就是如此的殘酷。
或許是伏完一直以來都是極其低調,或許是在並北這一塊確實是斐潛權重太高,反正這一次沒有伏完什麼事情,嗯,除了陪同之外沒有其他事情。
如此情形,就連伏德感覺有些抬不起頭來,似乎周邊的官吏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一般,那些細碎不可聞的低語,也似乎是在對伏氏一家的嘲笑。
這樣下去,伏氏何時才能出頭?
該死的斐潛!
自己的父親,堂堂的當朝外戚,也是飽學之士,卻要承受這個豎子帶來的恥辱!
伏德隻能是閉著眼睛,連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在看了之後,便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做出一些破壞祭祀的行為出來……
伏德自以為掩飾得不錯,但是實際上漲紅的臉色和微微有些顫抖的身軀落在楊修的眼中,幾乎就像是明明白白寫出來一般。
楊修眼珠子轉悠著,看了看伏德,又看了看前方的斐潛,然後又看向了正在往祭壇走的劉協……
劉協一步步登上了山頂的小小祭壇,有些顯得瘦弱和幼小的身軀儘力彰顯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
祭壇之上旌旗飄飄,纏繞鋪墊的絹布,加上青銅香爐之內點燃的檀香也將整個祭壇裝扮的神秘十足,當劉協在擺放了三牲的祭祀桌案之前跪拜下來的時候,包括斐潛在內的所有人員,也都一同跪拜在地。
風輕輕。
雲淡淡。
一個半大的孩子,卻成為了一個帝國的元首。而在這個時刻,這個半大的孩子,卻在為了這個帝國,也為了他自己,誠心誠意的跪拜祈求……
不知道過了多久,斐潛也不知道劉協究竟在祭壇之上和天神到底講了一些什麼,就隻見劉協默默的站了起來,又在祭壇之上靜靜的停留了片刻之後,才走了回來。
到此為止,一個簡單又不失隆重的封禪儀式,便算是告一個段落了。原本像這樣大型的祭祀封禪儀式還是有接見百姓啊,召見胡酋啊之類的節目,隻不過呢,一個是陰山這邊也沒有多少民眾來搞這些噱頭,另外一個呢,畢竟陰山這裡也是屬於背麵這些胡人心頭上的極端痛楚之處,要是再讓比如於夫羅這樣的人過來,無異於就是死命往於夫羅的臉上招呼,不利於並北的穩定,因此斐潛就當作沒這回事,全數給省略了。
到了山下,劉協默默的站著,看著火焰在漸漸變小的燔火,眼眸之中光華跳動,不知道在想一些什麼。
良久之後,劉協回到了華蓋車上,卻招呼了斐潛上前。
“……斐愛卿,”劉協將周邊的侍從打發得遠了一些之後,才低聲說道,“……朕不日將歸……斐愛卿可願隨朕回雒陽?”
“陛下,可是臣招待不周?”斐潛有些吃驚。
劉協緩緩的搖了搖頭。
這些時日,劉協見了不少的人,也聽了一些人的建議,才慢慢的發現並北這裡雖然斐潛經營的不錯,但是畢竟偏遠了一些,並且屬於北麵鮮卑等胡人的兵鋒之下,雖然說現在鮮卑和匈奴都被斐潛所擊敗和控製,但是未來如何,誰也不敢打包票。
平陽繁華,但是其餘的地方呢?
劉協一路而來,看見許多流民的定居點也才是剛剛有些眉目,自然不可能有多少繁榮的模樣,能勉強活下去已經算是不錯了。
因此,回到大漢原本的重心,回到劉協生長的雒陽的那些建議,就逐漸的在劉協心中越發的響亮和清晰起來。在結束了陰山祭祀之後,劉協也覺得自己早一些回去或許更好,至少在雒陽城中,回到屬於自己熟悉的地方,重新恢複雒陽的皇城,恢複大漢朝堂的正常統治秩序,這才是作為大漢的皇帝最應該做的事情。
“……朕,乃大漢天子,自然須回大漢都城……與愛卿無關,愛卿不必多慮……”劉協盯著斐潛說道,“……如今雒陽左近,兵馬薄弱,百姓不安,故而不知斐愛卿是否願意領軍隨朕一同返京?”
斐潛不由得皺眉,這個劉協,真是讓人不安生,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來,究竟自己應該怎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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