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戰場之上,四下望去,滿眼全是各種人馬的屍首。lā若不是親眼所見,定然不知道戰場之上竟然能分出這麼多的紅色來。
鮮豔的紅一般是剛剛割破動脈不久的顏色,深沉的紅則是血液即將凝固的顏色,還有沾染混合了白堊、黃灰、細沙、粗土的各種混合顏色,再加上粘附在皮肉上,肌腱上,斷骨上,戰袍上,旗幟上,器械上的紅色,也各有不同,說是五彩斑斕的紅色,一點也不為過。
人的體內有多少血可以流?
斐潛忘了具體的數字,但是看著一層層的屍首堆積如山,從戰場的這邊綿延到城池下麵,再從城池下方綿延到遠方,什麼形狀的都有相互堆疊在一起,還有些不知道是被戰馬踐踏的,還是被亂兵流民踩踏的,幾乎已經成為了泥狀,和泥地糊在了一起……
數以千計的人用血共同創作,便成就了當下眼前的這一幅淒厲絕美的畫麵。
各式各樣的兵刃和旗幟,拋棄得到處都是,失去了主人的戰馬,有的已經負傷不起,有的則是在戰場上蹣跚,似乎是在屍首群堆當中,尋找出自己原本的主人。
馬超軍勢一敗塗地!
烏合之眾弊病一展無遺,若是能夠保持勝利還有幾分氣勢,一旦是敗了簡直一點韌性都沒有,立刻稀裡嘩啦的垮塌下去,竟然連稍微抵抗一下都欠奉。
或許還有些些部隊企圖力挽狂瀾,但是四散奔走逃竄的流民就像是被狠狠捅了一下的蜂窩,嗡嗡的亂飛一起,就算是再有組織的隊列,也被其衝散,陷入無可救藥的混亂當中。再加上賈詡的部隊從後麵穿插而上,犀利的將逃竄的部隊再次分割開來,整個戰場便再也沒有任何的懸念了。
話說這個賈詡,哪裡搜刮來的人馬?
斐潛心裡琢磨著,等著賈詡前來回話。
整場的戰役,說是騎兵和步卒的協同,但是更像是在這樣平原地形上麵的騎兵力量的全力展現。
有了趙雲統帥的騎兵,就像是開鋒的尖銳兵刃,宛如是看一眼都會被割傷的感覺,凶殘無比,再加上有斐潛不惜工本裝配的鎧甲和防具,所以在強度上也有了保障,所過之處,無堅不摧,馬超的軍勢混雜,指揮不暢,便毫無還手之力,被迅速的擊倒,壓垮,衝破,也就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而一旦整體戰陣被破壞,想要重新恢複指揮,這對於精銳兵卒來說都是一件難度非常大的事情,更不用說原本就是粗糙無比的馬超軍團了,個彆人試圖用自身的武勇來抵抗,但是在趙雲、流民和賈詡三重波濤的衝擊之下,也就如同螳螂擋車一般,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隻不過讓斐潛有些不太滿意的是,殺到後來,就連趙雲統帥的騎兵陣型,也有些散亂了,畢竟輕騎和重騎的背甲重量有所不同,全力馳騁之下,剛開始還可以控製配合起來,或許是殺得興起了,或許是戰馬體力上有所差彆了,到了最後並州狼騎和具裝重騎之間就分離出好大一塊間隙出來……
除此之外,備甲重騎的隊形到了最後也顯得散亂,雖然可以看到一名重甲騎兵就像是虎入羊群一般,驅趕著十幾倍於他的羌人逃竄,但是對於重甲騎兵來說,隻有彙集在一起才能體現出最大的優勢,一旦分散得太開,也就相對的增加了不少風險。
要知道一個重騎兵身上的裝備,基本上是兩個到三個輕裝騎兵的價值,而一個輕裝騎兵的消耗基本上等於三到五人的普通步卒……
這些都是錢啊!
趙雲麼,斐潛捏著並不多的胡子琢磨著,或許更適合指揮並州狼騎這樣相對備甲少一些的輕騎兵。而具裝重騎兵麼,還是要找一個人來另外進行統管。
並不是說趙雲個人能力不強,統領騎兵有什麼缺陷,隻是因為戰場之上,聲音嘈雜無比,加上通訊落後,趙雲又要身兼破擊的前鋒,又要兼顧後方的指揮,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隻是對於斐潛來說,將輕重騎兵分開進行統領,顯然更好而已。
徐晃正指揮著步卒排開陣列,在清掃戰場。
這些參加了多次戰鬥的老兵,提著刀槍,熟練的在屍堆當中翻撿著,但凡是看到負傷但尚未死去的羌人,便想也不想的補上刀槍。臨時前的慘叫,在戰場之上長長短短七零八落的響起,而那些投降被俘虜的羌人則是抱著腦袋,就像是要將耳朵和眼睛全數都緊緊閉起來一般,蹲坐在一起,連抬一下頭都不敢。
“恭賀將軍全獲奇功!一戰複陰山,一戰定關中,直曲塞,廣河南,破胡虜,鎮秦川,誠為不世之功也!”
“孫子曰:‘出其不意。’將軍用兵如神,破敵如利刃斷朽木,又如強風摧裨草,一氣嗬成,酣暢淋漓!真乃天生將才,社稷之衛也!”
“兵事,乃天地之威也,將者,乃統帥之命也,非武功不足以遏虐,非智??不足以製暴,將軍浚發卓犖,雄舉倜儻,風雨之氣,凜凜出徒,金玉之聲,鏘鏘激物,正乃吾等楷模,天下表率!”
不得不說,關中士族畢竟還是多年的文化沉澱,詞藻確實豐富。李冠等幾名關中子弟見大局已定,立刻忙不迭的上來,你一言我一語的捧起斐潛的馬腳來,激揚頓挫的模樣就像是自己打了一場勝戰一般。
斐潛維持著臉上的笑,拱拱手說道:“過譽,過譽,不敢,不敢。”
什麼是尷尬且不失禮貌的笑,看現在斐潛的臉就知道了。
關中士族子弟這樣的行為,斐潛也能夠理解。
流民席卷了右扶風和京兆尹,加上因為這一次兵災,原本就有不少士族子弟外逃的關中,就更加顯得空空蕩蕩了……
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對於這些關中士族子弟來說,甚至是漢代當下很多士族子弟來說,沒有災荒哪裡來的多餘的土地?!
不管是什麼時候,但凡是遇到了災荒,最煩惱的便是政府朝廷,最高興的則是鄉野的這些士族豪右。要是天下都是太平,年年都是豐收,農夫們都安居樂業,這些士族豪右們怎麼暴富,怎麼侵吞地產?
古代的土地,就跟後世的股票一樣,但凡是遇到災年,就跟千股跌停一樣,傷心欲絕的永遠是普通百姓,至於大機構和大財閥,則是興奮的兩眼發光,連八二年的紅酒晚上都能多喝兩瓶……
這不,現在就到了股市轉折點的時候,隻不過現在股市這些多餘的票子,都在斐潛手裡麵捏著而已,這樣的情形,怎麼能讓這些關中士族不趕著上來,使勁的刷臉?
之前的趙溫也罷,種邵也好,現在看來都不靠譜,唯有眼前的這個征西將軍,人長的帥不帥倒是在其次,重要的是活好,嗯,是有實力啊,怎麼說也比日暮西山的種氏要更加靠譜一些吧?
斐潛嗬嗬笑笑,也沒有繼續和這些士族子弟扯皮,反而話鋒一轉,伸手將正在一旁偷笑的龐統挾到了身邊,說道:“啊呀,尚未給各位介紹一下,此乃荊襄鹿山龐德公高徒,人稱鳳雛,龐統龐士元是也!”
斐潛一邊說著,一邊便將掙紮不已的龐統向前輕輕一推,說道:“各位好好親近親近,某還有軍務處理,就不陪各位了,待此番事了,再宴請各位,屆時還請各位賞光啊,哈哈……”
“啊?”
“哈,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