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西將軍年輕才俊,卻又如此乾練,實乃吾等之福也……”
“正是,若得米賊授首,亦為漢中之福啊!”
“……”漢中士族一邊議論著,一邊朝著軍營之外走去。
“臥虎先生暫且留步!”
但是這群漢中士族,才剛剛走出了中軍大帳不遠,黃旭便大步流星的趕了過來,高聲說道。
眾人停下腳步,目光彙集到了張則身上。
張則似乎早有預計,根本就沒有走遠,隻是慢悠悠的跟在漢中士族人群後麵,聽到了黃旭的呼喊之後也沒有任何的意外的神色,很是自若的和其餘的漢中士族子弟拱了拱手,微微笑了笑,相互傳遞了幾個眼神之後,便施施然的跟著黃旭身後,返回了斐潛的中軍大帳。
斐潛站在大帳口,見到張則來了,便笑著拱手說道:“久聞臥虎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隱鯤先生謬讚了……”張則聞斐潛此言,連忙稱不敢,然後回過頭來再來捧一捧斐潛,“與隱鯤先生先比,某猶如螢蟲一般,怎比隱鯤先生皓月當空,明照千裡……”
客套話麼,總是要說一說的。
不管任何時候,人與人之間的客套話就像是鹽巴一樣,不管是要做任何的菜,都少不了,少了難免味道就淡了幾分。
但如果全部都是客套話,而沒有任何實際內容的話,那麼就簡直是鹹的要人命!
因此,斐潛和張則兩人相互吹捧了一陣,便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一下,相互笑了笑……
單獨留下這個“臥虎”,自然有斐潛自己的考慮。
確實很有意思,當斐潛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號的時候,不由得愣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一川難容兩臥,還是龍虎相爭必有一傷,反正在蜀漢的曆史上,張則並沒有留下什麼名號來。
但是在這個時間點上,臥虎在漢中,還是相當有分量的一個人物。
按照現在漢代的說法,叫做大戶,南鄭張氏!
在來漢中的路上,楊鬆曾經和斐潛詳詳細細的談過漢中當下的局麵,第一個提及的,也是重點來講的,便是南鄭張氏。
南鄭張則,字元修,擔任過五個不同地方的太守,其中包括右扶風,也擔任過護羌校尉,降集校尉,領兵平過夷人、板隆人叛亂,並因此獲得了“臥虎”的雅號,同時也曾任過涼州刺史……
可惜張則的父輩祖輩並不出名,其餘張氏子弟也不夠給力,否則南鄭張氏有這樣的一號人物,就足可以撐起一大片的天地了。
什麼是大戶,不是說家裡有兩個閒錢,然後可以逛青樓下館子便可以自稱大戶了,那隻是叫暴發戶。像是張則這樣的,在南鄭地麵上,享有極高的名望,並且也有明麵上背地裡的實力,才可以稱之為大戶。
當然,大戶之上,還有大姓,大姓之上,還有望族,望族之上便是冠族……
大戶到大姓差的是什麼呢?
人口和地域。
一個家族沒有達到男丁成百上千人,勢力遍布郡縣的地步,都不好意思叫做大姓;大姓之上至少要有三代人都擔任過二千石以上的官員,並且家族當中也有經學傳承,有一定底蘊的,方可稱之為名族,或是望族……
而冠族,現在天下士族那麼多,但是公認的就兩個。
和士族的升級道路比較起來,什麼鬥神啊魔法師啊什麼的都弱爆了,畢竟不管是修煉鬥氣還是魔力,都隻是一個人的事情,而士族的升級卻要拖家帶口一大幫子人,要求又特彆多,差一點都不行,升級的跨度甚至是兩三代人,或是更多代的人,其中的難易之彆猶如雲泥。
南鄭張氏現在就差一點才可以升級到大姓,對於張則來說,帶著張氏跨出這一步,就是他畢生的目標……
明白了這一點,也就清楚為何張則會慨然的表示,要協助斐潛拿下南鄭,乾掉張魯了。
“聞張君戰越碒,‘左輪朱殷,未絕鼓音’,一舉破夷人之叛,至今思之,心猶澎湃……”斐潛沉吟了片刻,一邊笑著,一邊看著張則說道,“臥虎先生果然不愧為解張之後,春秋傳芳是也……”
“將軍……這個……”張則一聽,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一些。
斐潛的話,自然彆有含義。
當然,話語表麵上的意思,依舊是不錯的。
“左輪朱殷,未絕鼓音”,鮮血染紅了左邊的車輪,催促戰鬥的鼓聲依舊不肯停歇,多勇猛的表現啊……
但是斐潛真正想說的隻是表麵上的這個?
當時張則在越碒擔任太守的時候,雖然也是上過戰陣,但是哪裡有像春秋解張一樣勇猛?
張這個姓氏,先祖非常的多,源頭也有好幾個,而解張,春秋晉國的大夫,便是其中之一,因此斐潛說解張是張則的先祖,說張則沒有辱沒張侯的聲名,也不能說有什麼錯。
張則也是做過兩千石高官的人,自然不可能沒有讀過左傳,斐潛一提,張則也就明白是講的那一段的文章……
鞌之戰。
人麼,不能太笨,腦袋轉不快,遲早被人賣,所以隻能做基層工作,因為這樣牽扯的利益少,都是動體力的活,才不會有人動什麼心思。
一旦利益多了,自然就有人多想事情,腦筋不通透的也就難免會吃虧,尤其是要在政治層麵上的,更是如此。
張則沉默了一會兒,拱手說道:“將軍過獎了……某儘本分之事爾,某蒙承皇恩,惶恐兢兢,‘雖遇執事,其弗敢違’也……”
對麵的,是個聰明人。
斐潛和張則幾乎同時都確認了這一點。
之前張則在大庭廣眾之下,特意強調的詢問斐潛是否遵從了天子的詔令,真的隻是詢問一下,然後便可以毫不猶豫的加入到偉大的革命道路上來,針對五鬥米邪教不遺餘力的嚴厲打擊?
彆開玩笑了。
斐潛有天子詔令麼?
沒有,如果有的話早就拿出來了。
然而張則就當作不知道一樣,依舊將斐潛推到了大義的那一麵,然後表示自己也就遵從於所謂的“王命”,願意配合,說出了那一番話語,其實一方麵是表示斐潛如果和張魯不一樣,不走張魯的那條路,而是沿用之前的漢代原有“王命”的政治模式的話,自己就願意配合……
另外更重要的是張則也隱晦的展示出了自身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