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晉城上,徐庶臉上也沒有了輕鬆寫意的神色,隻剩下了一臉的塵土和血汙。太史慈原本用的長戟也在重度戰鬥當中,砍斷了月牙,變成了一柄殘缺的長槍在用。
陳浩陳恭更是不用說,奔走在城牆之上,四處救火,累得連刀都舉不起來的時候,也隻是靠著牆垛依上片刻,因為他們知道,若是一坐下,恐怕就沒有哪個毅力再重新站起來了……
臨晉城中在連續幾日的攻伐之下,也是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城頭守軍固然是死傷累累,就連協助搬運的城中百姓,也出現了較大的損失,鮮血沾滿了城牆,從青磚當中滲透下去,直至被夯土層默默的吸收。
徐庶依舊是在城池之上,沒有退縮半步,連日的勞累,就連他原本壯碩的身軀似乎都單薄了一些,在戰鬥間隙,依舊不忘了鼓舞士氣,隻不是嗓子已經是乾涸無比,沙啞著就像是砂石在相互磨礪:“匈奴狗和楊氏兵卒都是我們的手下敗將!他們沒幾天蹦達了!征西將軍已經過了隴山,不日便到!當初這個呼廚泉,要不是我們征西將軍庇護者,哪裡來的什麼右賢王!再撐兩天,再撐兩天!征西將軍必然趕到!到那個時候,每個兄弟都可以憑戰功分賞錢,分田畝!就算是死了,賞賜也一樣會給到你的親人頭上!這都是登記在冊的!”
徐庶吼著,雖然嘴上說得硬氣,但是心中卻沒有多少底數,尤其是在潼關陷落之後,這種失去了掌控的感覺越發的明顯,這讓徐庶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力感,但是又不能在普通兵卒麵前表現出來,內心和肉體上的雙重煎熬,幾乎是每一個時刻都苦痛萬分。
幸運的是,除了徐庶個人作用之外,征西將軍斐潛早在並北之時就推行的軍人戰功係統,已經是深入兵卒的內心,就算是現在戰況紛亂,但是諸多兵卒還是最終選擇相信徐庶的話語,戰功可以換來家人的富裕,換取免租賦的田地,這對於從沒有過私產的這些兵卒來說,依舊是一個可以豁出命去拚搏的目標,因此臨晉城上,雖然士氣的確不是很高,但是軍心依舊不是很亂。
城池之下忽然傳來了一些異樣的聲響,然後便是一陣歡呼之聲,而正在鼓勵兵卒的徐庶聽了卻不由得心中一沉。
福兮禍所伏,這句話真是一點錯都沒有,前兩天用來焚燒南匈奴兵卒的東城門的陷阱,如今終究是成為了一個破綻,若是之前僅僅憑呼廚泉那些兵力,的確是威脅不是很大,但是加上了楊俊的兵馬,有了充足人手之後,要不是南麵城池灘塗鬆軟不便,說不定都會四麵合圍攻伐的情況下,洞開的東門就不能經得起人手的大量消耗了。
再者,連續的攻伐之下,兵卒的體力也是消耗殆儘……
太史慈走了過來,套上了一身的重甲。
守城的幾日,少有人披重甲的,因為大部分人在城頭一熬就是連續幾天來回奔走之下,有誰還能堅持著將重甲穿戴全套的?
可是現在,太史慈帶著二十餘名的兵卒,也就是跟在徐庶身邊的最後的一隻親兵衛隊,卻人人披著重甲,而且手中還擎著盾牌,就連在插在背上的戰刀都多帶了兩把。
他們剛剛才退下去休息不久,或許隻是吃了點東西,稍微緩了口氣,而現在卻不得不重新走回戰場之上。
徐庶目光從太史慈開始,一個個的看了過去,隨後緩緩的正了正衣冠,雖然衣袍已經是殘破汙濁不堪,但是徐庶依舊像是穿著最為華麗整潔的衣裳一樣,認認真真的整理了一下衣袖,還有沾染了血汙的頭冠,最後朝著太史慈為首的二十餘名兵卒鄭重一拜。
黑的是黑煙彌漫的天空。
紅的是鮮血淋漓的城牆。
而在紅黑之間,便是彎腰低頭的徐庶,和全副武裝的太史慈一行人。
太史慈高大的身軀,縱然是套上了雙層的戰甲,依舊是挺得筆直,見徐庶大禮參拜,因為甲胄不便,便也是捧著殘破的長戟還了半禮,便轉身走下城牆。臨晉東門堰塞的門洞,已經即將被楊俊的兵卒挖透,太史慈等人便是最後的一道屏障。
身披重甲的兵卒一個個的從徐庶麵前走過,默然的走向他們或許是最後的戰場……
城東城門即將被挖通的消息也傳到了在城外壓陣的楊俊耳中,楊俊沉默片刻之後,便猛的一揮手,背後上幾十麵的戰鼓便轟然擂響,就連南匈奴的十餘名的號手也是用儘了氣力吹響了牛角,三個方向上的攻城兵卒就像是瘋了一般,爆發出巨大的聲響,接著這些兵卒伴隨和呐喊之聲,就像是巨浪一般,要將臨晉城這個小小的在洛水之側的城鎮,掀翻吞沒一般!
城內城外,在這一刻,似乎都意識到了一點,在這一次,支撐了許久的臨晉城終歸是要走到了儘頭,當下極其惡劣的局麵下,已經是絕無可能繼續撐得下去,終將是迎來覆滅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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