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目光閃動,淡然拱手道:“明公心存善念,奈何他人以為歹意?明公以大事托付與某,某亦不惜身負挑撥之罪。今天子不及弱冠,大權旁落,漢室將傾,唯有大魄力大胸懷者不能匡扶也!明公大才,胸懷天下,體恤民生,平定賊亂,欲使大漢複壯麗天家氣象,為四海矚目,成不朽之偉業……”
堂外的旌旗在風中飛舞著,發出劈啪的聲音,城牆之處的勞工號子聲隱約可聞,更遠處似乎還有兵卒在操練發出的震天呼喝之聲。
退,無可退,到了當下,已經不僅僅是曹操自己一個人的事情了。張邈對曹操有恩,這一點確實沒有錯,但是不代表張邈對曹操上下全軍都有恩情。
從荀郭嘉毛等人,到單單歸附旗下的青州兵,就跟張邈沒有半點關聯,都是曹操一點點積攢下來的,難倒這些人都需要替曹操去償還張邈的恩情麼?
“……然,如今崩壞之局,明公確實片刻耽擱不得。兗州處處,均需錢糧,但是濮陽一帶,每日工役材料糧菜錢,直需萬錢!左近河工,亦需治理,一旦秋冬日水枯之時不治,明年潮起必然受災……”荀繼續緩緩的說道,“……明公亦知,名之不順,言之不正也……若號令相,兗州軍民又何去何從?更何況此乃大將軍製衡之計也,明公豈能視而不見?”
荀盯著曹操,目中精光四溢,言辭鏗鏘有力:“民生河工之事,或可暫且敷衍,或可勉力支撐。唯獨軍伍之事,不可再亂!錢糧不濟,兵卒何安?天不可二日,軍不可二帥!若再有呂陳之輩,明公可有良策以對?”
荀鄭重的拱拱手,說道:“言辭激烈,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明公治罪,唯願明公三思之。”
這番話說得又更深了一些,曹操聽得也不由一怔。荀的話這的確是從多個角度考慮的問題,不是純粹為了泄憤殺人。眼前確實不能像是當年來到兗州的時候,一窮二白,什麼事情頭痛醫頭,腳痛治腳,一切能敷衍過去就算了事,而是需要長遠的規劃。荀的話,道理既深,又處處都在為自己這個主公盤算,實在是貼心到了極處,一時間讓曹操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文若之意,某知矣……”曹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不過,大將軍此處……”就算是曹操舍得放下多年友情,向張邈動手,袁紹這個方麵依舊不好交代。張邈剛剛向袁紹表示投誠,然後曹操就將張邈乾掉了,袁紹會怎麼想?
荀看了一眼郭嘉。
郭嘉咳嗽兩聲,吸引了曹操的注意力,笑嘻嘻的說道:“此事不難。”
“哦?”曹操連忙說道,“嗯,誌才請講。”這麼些時日下來,曹操自然知道戲誌才是個假名,但是既然郭嘉不主動揭破,曹操也同樣裝糊塗。
郭嘉搖了搖腦袋,嗬嗬笑了兩聲,接下來的計策,荀是打死都不會說的,畢竟牽涉很多,萬一搞不好就是抄家滅族之禍,隻有郭嘉敢,嗯,嚴格說起來便隻有戲誌才敢。反正戲誌才是個假名字,到時候就算是被人知曉了,也可以一推而二五六,不會牽扯到家族之人,自然是最為合適的獻策人選了,所以郭嘉就壓低了聲音說道:“師出有名即可……”
“……張使君曾遣使聯係豫州刺史……”郭嘉慢悠悠的說道,“明公可假其名,書信密約反叛大將軍……自然出師有名矣……”
豫州刺史郭貢是袁術的人,張邈之前確實有聯係過郭貢準備夾擊濮陽,結果因為計劃不周全,節奏沒有湊到一起去,郭貢來的時候,張邈呂布都沒有到,結果郭貢就以為自己被利用了,又看荀表現得異常沉穩,覺得自家孤軍奮戰很有風險,便退走了。
袁紹和袁術原本就不和,所以若是曹操寫個假文書,然後說袁術約張邈為內應,準備在什麼時候起事,那麼袁紹怎麼看?最關鍵這個事情張邈確實做過,所以曹操往上潑臟水的話張邈還真不好分辨得清!
“大將軍若知後將軍謀劃,定然動怒……主公為大將軍分憂解難,何罪之有?”郭嘉慢悠悠繼續說道。
曹操沉吟了片刻,點點頭說道:“或可一試。”曹操話雖然如此,但是依舊有些目光閃動,顯然是還有些擔心。
郭嘉看了,緩緩的說道:“主公可是憂慮,袁公北定幽州之後……”
曹操吸了口氣,點了點頭。袁紹和袁術就像是兩座大山一樣壓在頭上,像曹操這樣在夾縫當中求生存的自然不好受。
袁紹向北,進攻幽州,而袁術就像是約好的一樣,轉向進攻南麵,兩個人似乎都憋著一口氣,就等著誰先平定的一方之後,然後在中原決出勝負一樣。
但問題是中原是哪裡,不久是屬於曹操這一塊兗州徐州之地麼?
自己打生打死打出來的一片天地,結果實際上是兩個大佬預定下來的決戰沙場,自己就像是敢死營,隨時都可能在下一次的戰鬥當中死去,這樣的感覺誰會覺得好受?
郭嘉笑道:“主公身居寶山何不知也!”
曹操目光閃動了一下,說道:“此話怎講?”
郭嘉指著西麵說道:“征西如今連並北關中漢中,權傾西北,又與主公有舊……主公何不親善之,引其為援,以連橫對合縱!”
曹操喃喃的重複道:“連橫合縱?”
郭嘉笑道:“二袁以天下如局,逐鹿中原,確實豪邁!不過卻小視了天下英雄!豈能時時事事皆如其願?!主公可與征西連橫,征西取西北,主公取東南,屆時天下二分,鹿死誰手亦非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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