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羊歡草長;天寒地凍,問誰飼狼?人心憐羊,狼心獨傖;天心難測,世情如霜。”斐潛笑著,緩緩的說著,“不知楊侍郎以為如何?”
“這個……”楊修臉色變了變。
“三月”要乾什麼?
難倒是說開春了就要有什麼大行動?
“羊”莫非就是映射著“楊”?楊從木從易,謂之日照之下也,豈不是正合三月開春陽氣升騰之數?
當下“天寒地凍,問誰飼狼”?
現在天寒地凍是沒有錯,但是後半句又是什麼意思?
難倒說這個征西將軍是表示現在需要吃飽了才不會動手?
“人心憐羊,狼心獨傖”又是說什麼?
“天心難測”難道是指得陛下對待楊氏的態度變化不成?
……
所謂關心則亂,縱然楊修天資聰慧,但是畢竟牽扯到自身相關事項,一時之間,千萬個念頭在楊修腦海當中盤旋不已,就像是短時間在腦袋裡麵塞進去了幾千隻的麻雀一般,嘰嘰喳喳的吵鬨個不停。
楊修抬眼看向斐潛,企圖從斐潛的神情上找到一些可以協助解讀的線索,但是很快就失望了。斐潛臉上依舊是那樣淺淺的笑意,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太多的變化。
摸不清楚斐潛究竟是怎樣想的,楊修就不太敢貿然出言講什麼,否則萬一那句話講得不妥當了,豈不是給楊氏如今困局雪上加霜?
楊修有些木然的接過了紅漆盤子,嘴上說著些感謝的話語,不痛不癢的一邊和征西將軍斐潛扯著沒有多少營養的閒話,一邊心中不斷的琢磨。
越想,楊修心中越是著急,就越是想不明白斐潛究竟想要表達是什麼,腦海當中好幾個猜測相互撞擊在一處,誰也說服不了誰,不知不覺當中額頭上就滲出了點點的水光。
“今日與楊侍郎一會,共賞雪景,某心甚慰,可惜某還有公事未了,不能久坐,甚為憾也……”斐潛起身說道,“……不過,來日方長,過得幾日,再設宴請侍郎,還請侍郎賞光為是。”
“啊?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楊修順口回答著,猛然之間才意識到整個會麵已經結束了,有心再和斐潛商討一二,但是斐潛已經起身正往堂外走去,目光閃動幾下,無奈也隻能站了起來,拱手向斐潛告辭。畢竟現在是斐潛的主場,客隨主便,更何況楊修也沒有什麼可以拿出來強求的資本,隻能是先回去將斐潛的話語徹底揣摩清楚了再說。
反正天寒地凍,嗯,天寒地凍……問誰飼狼……
楊修就這樣琢磨著,緩緩的回到了驛館,迎麵卻撞見了許攸。
“楊侍郎,這是拜見了征西將軍?”許攸捏著下巴上細細長長的胡須說道。
“啊,見過許侍郎。”楊修連忙朝著許攸拱手見禮,然後說道,“正是。方見過了征西將軍。”
“喔?那是何物?”許攸眼睛眨巴了兩下,看向了楊修身後侍從端著紅漆盤子。
“此乃征西將軍贈家嚴之物也……”楊修轉身說道,這個也沒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便將征西將軍斐潛的說辭也向許攸說了一遍。
“噢!鴻鵠之衣!嘖嘖!”許攸眼珠子都瞪起來了,“還是百隻鴻鵠方可製成?這征西,好大手筆啊……佩服,佩服……”
“呃……”楊修看著許攸的表情,這個表情就比征西將軍斐潛的表情好理解多了,旋即笑笑說道,“許侍郎,征西贈家嚴之物,修不敢做主,不過其中有一件乃征西贈給在下的,若是許侍郎喜歡,便轉贈給侍郎如何?”
許攸眼珠子都舍不得離開,手上卻在亂擺:“這……這如何使得,這如何使得……某無功無德,豈不愧受了?”
“許侍郎多日來對修頗為照拂,豈有愧受之說?”楊修一邊說著,一邊從侍從手裡拿過紅漆盤子,遞到許攸麵前。
“啊呀呀……這……這真是……”許攸喜笑顏開,忙不跌的接到手裡,眼珠子轉了轉,便說道,“所謂無功不受祿,這樣,若是那溫侯來人不開眼找楊侍郎麻煩,楊侍郎直來尋某就是!”收了東西就要給彆人做些事,這是許攸的原則,要不然下次誰還願意心甘情願的送上來啊?不就是呂布的手下麼,許攸連呂布都沒有將其放在眼裡,更不用說其手下了。
“如此,便謝過許侍郎了……”楊修拱拱手,看許攸喜不自勝的拿著“鴻鵠之衣”回去了,忍不住笑了笑,搖搖頭正準備往自家的院子裡走,忽然眉頭一皺,回頭看了看隔壁許攸的院子,又看了一眼旁邊侍從手中的另一個紅漆盤子,心中琢磨著,這個征西,莫不是借著我的手,將“鴻鵠之衣”給許攸的?
若我不給呢?
不,多半會給的。
那麼征西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修抬頭望天,天上雪花翩翩飄落,昏暗的雲層很低將整個天空遮擋的嚴嚴實實,就像是征西將軍的一舉一動的真實含義,都潛藏在這一片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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