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斐潛回到了後院,就看見黃月英愁眉苦臉的蹲著,圓圓的大眼睛都皺了起來,就像是吃到了什麼極酸極苦的東西一樣。
“太脆了……”黃月英見是斐潛,也沒有直接站起來,而是皺著臉,將手中的物件示意了一下。
幾塊黑乎乎的片狀物。
“這個是……”
離得遠,斐潛也沒看清楚,等走近了幾步才看見這竟然是幾塊鐵片。
“不會吧,你啃這個?”斐潛愕然。
黃月英氣得站了起來,嗔道:“我又不是貔貘,怎麼會吃這個!”
“看你皺著臉,我還以為……”斐潛伸手接過了黃月英手中的鐵片,相互輕輕敲擊了幾下,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黃月英不知道從哪裡抄起一柄鐵錘,遞了過來。
斐潛將鐵片置放在地上,墊了一塊石頭,然後舉起錘子砸了下了去,火星四濺當中鐵片斷成兩節。
“嗯,是太脆了……”斐潛皺起眉頭,合金當中生鐵含量太高了。
要大量生產兵器,傳統的鍛打雖然比較成熟穩定,但是生產效率還是太低,斐潛一直想要將秦朝那種高效的青銅冶煉技術複製到鋼鐵上來,不過總是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
畢竟灌注和鍛打兩者之間的效率,可以說是差了十倍不止……
在古代的技術條件下有兩種煉鐵法:一種是塊煉法,是在碗式爐或較低矮的豎爐內,在較低溫度下將氧化鐵還原成海綿鐵,再經鍛打、擠渣成為熟鐵,再滲碳、鍛打即可製成鋼;另一種是生鐵冶鑄法,是在高大的豎爐內,以高溫將氧化鐵還原並增碳成為液態生鐵,再從爐中放出,鑄成錠塊或澆鑄成器,生鐵可經過多種處理方式煉成鋼或可鍛鑄鐵。
斐潛現在有水力鼓風機,有煉化煤炭焦炭技術,但是礦物品質不是很好,脫硫脫碳相對來說比較困難,也導致生鐵澆鑄這一塊的技術沒有得到突飛猛進的進步。
華夏最初使用的人工鐵製品也是塊煉鐵產品,但很早就發明了生鐵冶煉技術並隨即占據了主流地位。戰國後期就已經有了長足的發展,發明了可鍛鑄鐵的鑄鐵柔化技術、退火脫碳獲得鑄鐵脫碳鋼的製鋼技術,開始使用鐵範成批鑄造鐵器。
但是這些鐵器,用在農具等強度韌性都要求不是很高的器械上,自然沒有什麼問題,但是要是在兵刃上……
戰場之上,一個小小的失誤都會導致整個戰役的失敗,更不用說直接用於拚殺的兵刃了,當然是越精良越好。
起初斐潛的部隊基本上來說,以騎兵為主,數量並不多,以傳統的冶金鍛造,炒鐵炒鋼的方式,然後再用多次折疊鍛打的百煉鋼技術,還是大體上可以供應軍隊所需的,然而現在地盤增加了不少,彆的不說,常駐的步卒這一塊肯定要征募一些,如此一來,兵刃的缺口就無形當中大了不少。
再加上冀州的袁紹,兗州的曹操,甚至荊州的劉表,都下了些訂單,如何更快的生產合格的鋼鐵,就成為了黃氏工房當下主攻的冶金難題。
斐潛依稀記得似乎將生鐵和熟鐵混雜起來,就可以直接獲取比較合適的類似於鋼鐵的鐵合金,然後經過淬火和開鋒,便可以直接成為兵刃使用,所以這一段時間都在研究這個混合的比例,還有具體的方式方法。
不過麼,很顯然,這一次的實驗又失敗了。
“灌鋼之法……”斐潛看著鐵片,沉吟道,“難免材質不均……得另外想想辦法……”
現在用的方式,就是先獲得熟鐵,然後將熟鐵盤成團狀,再將生鐵覆蓋間雜在其間,進行混合冶煉鍛打,得出一塊合成鋼來,但是很顯然,生鐵比例和材質融合不好控製,有時候就會出現生鐵過多,導致發脆的情況出現。
“那怎麼辦?”
雖然黃月英比起大多數的漢代女性,在工學這一塊都要強上不少,但是畢竟也還是個女孩子,見到了斐潛站在麵前的時候,下意識便選擇了不動腦子光動嘴,將原本一直在思索的問題丟給了斐潛。
“試試其他方法吧……”斐潛琢磨著,將鐵片翻過來複過去的看,“等等……讓我想想……”
生鐵脆,熟鐵韌,刀口要求鋒利,整體又要求堅固。
斐潛忽然用手在鐵片上比劃著,說道:“如果這樣,以熟鐵為體,以生鐵並鑄,待其極熟,生鐵欲流之時,則以生鐵於淋附其上,擦而入之,或許便可兼有之妙……”
黃月英偏著頭聽著,兩個大眼睛閃閃發光,“有道理,我現在就去試試……”說完了就轉身向後要走,走了兩步卻晃了晃,要不是斐潛手腳快,說不定都會摔倒在地上。
“怎麼了?”斐潛連忙扶著問道。
黃月英軟綿綿的,皺了皺眉頭說道:“不知道……有些頭暈……”
“來人!去請張醫士來一趟!”斐潛嚇了一跳,畢竟在漢代,就算是後世可以說的小毛病的感冒,都可能會死人的。
張雲很快的就趕來了。漢代也沒有什麼女眷就不能見外客的狗屁規矩,再加上又是診治,張雲告了罪之後,便給黃月英診脈起來。
忽然,張雲眉毛動了動,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兩下,似乎有些不敢確認的再次診斷了一次,才喜笑顏開的向斐潛拱拱手:“恭喜君侯!大喜,大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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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雁門鮮卑王庭,也有一些人遇到了喜事。
步度根饒有興趣的翻看著麵前大堆的金銀玉器,甚至還有臘肉和綢緞,作為鮮卑當下比較名正言順的大王,步度根其實並沒有像檀石槐那麼野心勃勃,但問題是,步度根必須要野心勃勃。比起柯比能來說,步度根的塊頭要小一些,也沒有傳說當中的檀石槐血脈什麼呼風喚雨招狼引豹作戰的奇怪異能,但是眼中的貪婪和狡猾卻沒有少多少。
步度根已經年過三十了,曾經年少血氣方剛,但是現在隨著年歲的增長也慢慢的更加沉穩……
“好東西啊……”步度根甚至扯起一根臘肉,聞了聞,隨手丟給一旁在流口水的護衛,“去,先煮了,分大夥兒嘗嘗……”
乾臘肉很硬,但是也很香。
還有酒。
一些用壇裝的,還有一些用瓷瓶裝的。
“都是好東西啊……”步度根小心翼翼的捏著一個瓷瓶子,微微揚起頭,似乎在回憶著什麼,說道,“當年我帶著人南下的時候,攻進了漢人的大城……漢人大官跑了,帶走了很多的好東西,但是也有些東西沒來得及帶走,當然,那些先衝進去的臭小子,根本就不懂什麼是好東西,打碎砸壞了不少,更可氣的還防火……”
“哈哈哈哈……”一旁的盤著腿坐著的幾個鮮卑大臣也都笑了起來。
扶羅韓拍著腿說道:“是那個臭小子?毛手毛腳的該打!”扶羅韓比步度根大了幾歲,雖然是同一個父親,但因為是女奴所生,所以血脈上比步度根差了一些。
“那麼,大王,這一次聯盟的事情……”柯比能的使者說道。
“嗯,我知道了……”步度根揮了揮手,“你先下去休息,到時候再找你……”
“這……”柯比能的使者有些無奈,但是也隻好撫胸行了一禮,退了下去,“謹遵大王之意……”
步度根轉身回到了上首,重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