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呂布那個樣子的家夥都能獲取如此的地位,那麼豈不是說明……
但是同樣,這樣的分封也會給斐潛帶來一些弊端。
其實嚴格說起來,漢代的州牧州刺史製度,就是曆史的倒退!華夏自古以來,隻有統一的中央集權才會變強,甚至極強!
西方的封建製度其實不適合華夏,唯有集權……
但是現在也隻能是暫時的妥協。
總之,事情總是如此,就像是冬雪,下的時候美麗夢幻,化的時候泥濘不堪,總不能說永遠隻要下雪不能化雪吧?
更何況更重要的是要收攏人才,推動儒家改製。
儒家改製並非斐潛的獨創,早在王莽時期,就因為當時朝野上下矛盾尖銳,為了緩和這樣的矛盾,王莽曾經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改製,涉及了非常多的方麵,在其中就有儒學的改良,但是很顯然的是,王莽的改製觸動了太多的利益,最終導致天下皆反,朝堂崩塌,所有的改變全部被打翻在地,甚至變本加厲。
這是一個擺在麵前的教訓,是血淋淋的教訓,正所謂前人之事,後人之師。斐潛自然也擔心自己會不會重蹈覆轍,會不會將來人頭被砍下,拔了舌頭之後做成標本置放在朝堂的武庫當中……
風雪下來的時候聲勢浩大,無邊無際,雪融的時候卻潤物無聲,悄無聲息。
斐潛舉目四望,心中略有所動。
自獨尊儒術之後,儒家便是一統天下,當時選拔賢良多數以“設科射策”為主,儒生們為了獲取功名,也不得不拘泥於“師法、家法”之道,儒學因此無法避免地走向僵化,形成了“徒為章句”的繁瑣學風。
原因很簡單,不是所有學宮或是太學,都能像斐潛這樣因地製宜的取用一些題目,很多時候考試就是一種形式和手段,為了在這樣的考試當中獲取更好的名次,自然就有相對應的訣竅和方法,就像是後世也伴隨著考試產生了許多的高分低能的人一樣。
為了凸顯自己與普通學士的不同,許多儒家弟子開始就享受孔乙己一樣賣弄鑽研“回”字究竟有幾種寫法,同時為了證明自己發表出來的一些驚世駭俗的言論,儒學漸漸的因此由僵化並且進一步的神化,孔子就從人變成了不是人,成了聖人。
隨之而來的就是儒家既無法以道德教化百姓,也無法幫助朝廷穩定社稷,天下亂象便漸顯。
是不是在整個大漢的過程當中,就沒有清醒的人呢?
也不是。
想到需要去改良儒學的,還有很多人,而其中代表人物就是揚雄和劉向、劉歆父子。
揚雄認為改良儒學,首先要向先秦儒家之外的其他諸子學習,尤其是把道家學說的長處加以吸收,極力要求恢複儒家正統學說。這個辦法等於否定了董仲舒的新儒學,否定了今文經學,所以沒人理睬。劉向、劉歆父子於是換了個辦法,致力於複興先秦諸子學,重新研究和整理諸子百家的著作與學說,從諸子學說中吸收長處改良今文經學,繼而推出了一個試圖推翻今文經學的古文經學。
這些人都跟著王莽一同煙消雲散了。
王莽改製失敗的原因很多,但最根本一點是損害了當時王公貴族、官僚士人和地方富豪的利益。
老一輩的儒家大佬,基本上來說思想上都偏向於古文經,但是又不得不用著今文經學,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學習今文經學的人太多,已經推行了兩三百年,已經成為了太多人的飯碗,所以縱然有所不滿,但是要斬斷今文經學,卻並非一件易事。
如今的局麵和王莽當時十分的相似,皇權淪落,朝堂之中各自攻伐,各地諸侯自以為政,邊疆也不是太平安康,處處都有烽煙戰火,複古是不可能的,因為古代的製度也不可能會適合當下的環境,尊今也是不行,因為現行的製度很多已經僵化和滯後……
斐潛望著四周,目光所及之內,是一個個小小的人兒。這些是平陽的普通百姓,看熱鬨的百姓。絕大時候,這些百姓都是看熱鬨的,他們看不懂,也看不清在政治層麵上的利益交換,但是不管是怎樣的利益交換,最終承擔者卻是這些茫然的看熱鬨的百姓。
“授”
祭文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念完了,司馬徽退到一旁喘著大氣,呼哧呼哧的連斐潛都能聽著見,長時間抑揚頓挫的高聲宣讀,對於年長者來說,並不是一件輕鬆愉快的事情。
鐘鼓之聲大起,頗有金石殺伐之音。
斐潛的思路被打斷了,他接過代表著並州刺史的節杖,高高的舉起。一旁的侍從跪拜在地,將裝有印綬的漆盤托舉至頭頂。
金鐘一擊,餘音繚繞當中,荀諶高呼道:“拜”
呂布站起身,在謁者帶領之下,走上了第一層的祭壇,然後行簡單的拜禮。結束之後再行至第二層,再拜,最終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斐潛的身前。
“咚咚咚……”
在呂布行進的時候,鼓擊三通,在呂布登上最後一節台階的時候截然而止,然後沉寂三息之後,鐘鼓齊鳴,雄壯激昂,大有簡樸壯麗之美。
祭壇下方列隊的十二名的貫甲的舞者在祭壇之前,開始伴隨著鐘鼓之聲,跳起了大武之舞。大武之舞共分六段,斐潛現在隻選了其中之三,一個是領軍出陣,一個是激烈搏殺,另外一個則是凱旋而歸三個片段。
斐潛位居列侯,自然有資格享用鐘樂,但是在人數上不能超過皇室,也就是不能超過三十六人,當然,皇家真正擺譜的時候,往往都不是三十六,甚至三百六十都有可能。
在武舞結束之際,號鼓齊鳴,然後又同時間停止,天地之間隻聽聞祭壇之上的旗幡在風中獵獵飛舞的聲響。
斐潛雙手平舉著節杖,微笑著看著呂布。
呂布低著頭,似乎有那麼一刻的猶豫,但最終還是單膝半跪,從斐潛手中接過了節杖,然後站起身,旋即有侍從將綬帶和鞶囊掛在了呂布腰間。
呂布轉過身去,麵向祭壇之下,頓時鼓樂之聲再起,伴隨著祭壇之下的百姓的歡呼聲,仿佛驚天動地一般。樂工奮力的奏響了整個環節最後的一個樂章,大風歌。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傳承了三四百年的大風歌的曲調剛剛起來,包括見禮的平陽官吏,以及平頭百姓都不由得跟隨著唱了起來,這個歌聲,展現了整個大漢王朝豪邁,也見證了大漢王朝的興衰。
男子雄厚,女子婉轉,老者滄桑,幼童稚嫩,一同齊聲而歌,雖然短短隻有三句,但是在反複三疊吟唱之下,在鐘鼓金玉之聲的伴奏之下,卻有一股磅礴氣勢衝天而起!
呂布聽著聽著,也是忍不住熱淚盈眶,縱聲長嘯,放聲參與合唱之中,“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斐潛走上前,站在了呂布的身側,伸手一指:“兄長且記住這一刻……這些百姓的歡呼,不是為了你我的官職大小,而是為了……猛士守四方!庇護百姓可歡顏!”
“!”
呂布猛然轉頭,卻看見斐潛溫和的笑容,在陽光之下,似乎有些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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