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雀伸手在懷裡摸了摸,然後掏出了幾片金葉子,丟給了一旁的一個黑山眾,說道:“你們商量好,分兩波輪流去吧……願意買些吃喝的就買吃喝,願意找女人的就去找女人……”
“統領你呢?”黑山眾接過了金葉子,喜滋滋的問了一句,“要不要給統領帶一個回來?”
白雀踹了護衛一腳,“滾。”
黑山眾嘻嘻哈哈湊在一起,然後大體上分成了兩批,約好了時辰,一些便先行離開了。
白雀依舊坐在樹下,握著筆,想著事。
隻要有空暇,多少些一些什麼,這對於白雀而言,似乎已經是他的習慣了。或許隻有這樣,白雀才會不至於將幼時記憶的那些屬於漢人的文字在奔波當中不經意的忘卻……
“初平七年……”白雀寫了幾個字,似乎有些苦惱的抓了抓腦袋,“一月多少日來著?管他呢,至藍氏城,見貴霜城守……”
白雀大致寫了些,又重新看了一邊,收了筆墨,抬頭望向了東方。
如今漢地,應該是春暖花開,準備春耕了吧?
白雀抿著唇,沉默了很久。
他懷念自己的家鄉,也懷念大漢的故土,更加懷念的是自己幼時在並北的那些幸福的日子,那些在家中陪伴著家人,和兄弟姐妹們一同玩耍一起讀書的日子,雖然這種日子很快的因為鮮卑南下而被破壞殆儘,但是這一份回憶,卻仿佛鐫刻在了骨頭當中一樣,距離大漢越遠,便越感覺清晰。
原先在大漢的時候,似乎完全感覺不到這一點。似乎越是遠離故土,思念便會不斷的放大一般。向西的道路無窮無儘,思念也無時不刻在增加著。
這一路,太不容易了。
每時每刻,白雀不僅要鼓勵著黑山眾一同而行,時刻關注著士氣的變化,照顧著這些人因為長時間的行程爆發出來的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問題……
有一次在翻越一座山的時候,那個加黑二蛋的小子,突然在半山腰上大哭起來,然後就那樣跳下了山崖,白雀甚至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還有半夜露營的時候,天黑的時候還在,天明的時候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半夜自己走了出去,還是逃走了,白雀甚至寧願是逃回去了,因為在大漠之上,狼群是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單獨行進的獵物的。
還有受傷的,發燒說胡話,最終一直叫著媽媽死在白雀懷裡的……
若不是白雀一直一來還算是公平公正,對待每一個黑山眾都是如此,而且總是不厭其煩一次次的安慰他們,告訴他們,回去之後,便是天大的功勞,隻有再向前一些,再多掌握一些信息,就算是沒有能夠找到征西將軍的所需的物品,隻要能夠抵達當初張鑿空抵達的極西之地,也可以說是大功一件!
所以這些黑山眾才堅持了下來,要不然就算是白雀比他們讀的書多一些,也未必能夠抵擋得住在半夜三更時候的砍下來的刀子……
帶著近乎於執念的這種堅持,白雀才勉強控製住了局麵,一步步帶著黑山眾來到了這裡,來到了這個被張鑿空稱之為極西之城的藍氏城。
再往西?
白雀沒有把握。
畢竟這一段時間,所有人所堅持的,便是走到這裡。因此到了這裡,心中的這口氣就鬆了,就算是白雀自己,在心中湧起的一波波的思念故土的情緒,也是如滔天巨浪一般,直至將其沒頂!
白雀靠著樹乾,恍惚之間朝著天空露出了傻笑,就像是看見了什麼親人一樣,但是轉眼之間傻笑就消失了,眼淚從眼角湧出,順著風霜侵蝕的粗糙黝黑的臉龐流淌而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院子外傳來了熟悉的笑聲和話語聲。
白雀吸了吸鼻涕,然後用手擦了擦眼角,重新擺上了一副笑臉。
遠離故土的寂寞,是身在家鄉的人無法想象的悲傷,但是白雀的這一份悲傷,隻能他自己深藏,因為白雀知道,如果他流露出了一絲的軟弱和不堅定,那麼很快整個隊伍就會垮塌,最終化為大漠當中的白骨和黃沙。
“統領!哈哈哈……你沒去真是太可惜了……”一個黑山眾擠眉弄眼的湊過來說道,“這個地方的女子……哈哈哈……”
這個黑山眾雙眼發直,似乎還沉浸在之前的場景當中,雙手虛張,在半空之中抓了幾下,吞了口唾沫,“那大女乃子……扭起來……真是太騷了……統領你真的不去?”
“滾!”白雀抬腳虛踢。他現在的身份好歹是漢朝的使者,雖然是假的,但是多少也還是要裝個樣子,不能丟了漢朝的顏麵。手下去找女人也就算了,大家都能理解,但是作為大漢使者還色迷迷的去轉窯子,那就太跌顏麵了,所以就算是白雀心中癢癢,也隻能憋著,忍著。
這名黑山眾也是知道,所以見白雀佯怒,也連忙嗬嗬笑著轉身跳開……
“……”白雀臉色忽然一變,指著這名黑山眾叫道,“黃二狗子,你給我回來!”
這名黑山眾一愣。
“你……你那邊耳朵上夾著的是什麼花?!”白雀指著黃二狗說道。方才黃二狗轉身躲開,白雀才見到在黃二狗耳朵上似乎夾著一朵花,心中不由得猛地一跳!
簪花,在漢代,不僅僅是女人的專利。
黃二狗遲疑著,從耳朵上摸下來了一朵有些發黃蓬鬆的乾花,說道:“這是那女子送的……說是這種乾花,在冬日也不會凋零腐敗……我看這黃花倒也新奇,就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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