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韙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一樣,笑著說道:“啊哈,竟然忘了介紹……來來,好給魏將軍得知,這位便是吳中郎之從子,吳懿吳子遠……”
吳懿?
魏延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從子,在漢代基本就是代表收養乾兒子,又或是家族之內的侄子之類的身份,如果說沒有嗣子,那麼從子也是可以繼承家族名號等等的,吳懿便是這樣的一個情況。吳懿的叔父吳匡,如今膝下無子,所以吳氏下一代的繼承者,便是吳懿。
吳匡,這個人也算是漢靈帝時期的朝廷大員。當年就是大將軍何進手下的直接下屬,在袁紹曹操誅殺宦官的那一場混亂當中,吳匡不僅是殺了許多宦官,甚至將大將軍兄弟何苗也一同斬了,也算是當時風雲動蕩當中有些名號的一個人……
雖然說何苗在何進之死當中,扮演了多半是一個不怎麼光彩的角色,但是對於吳匡來說,其實也有一點下克上的意思,因此吳匡在隨後的分贓大會當中並沒有獲得什麼好處,後來關中混亂,吳匡一大幫子家族便避難來到了川蜀,和當時川蜀之主劉焉搭上了關係,甚至還將吳懿的妹妹嫁給了劉焉的兒子劉瑁。
嗯,沒錯,就是那個早早身亡了的劉瑁。
因此從這一個角度來說,吳懿也算是劉璋的半個外戚身份……
吳懿坐在席上,倨傲的半立起來,拱拱手,便算是見過了魏延。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魏延隻是一個軍伍之中爬起來的暴發戶而已,並無家世,連一個寒門都算不上,像吳氏這樣的官宦世家,自然有驕傲的理由。
魏延嗬嗬一笑,沒有理會吳懿的態度,而是看了一眼座位,便轉身對著趙韙說道:“趙將軍,這不會是安排錯了吧?”
趙韙擺出一副無辜嘴臉,說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大堂之內,有三席,上首一席,左右各有一席,成品字形態。趙韙是主人,他坐在主席,這個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在左右卻有分彆。
漢人尚右,嘗有言,無出其右,立於道左,一個表示讚揚,一個表示謙卑,到了唐朝之後,便因為五胡亂華的原因,受了胡人的影響,變成了以左為尊,一直延續到了宋代,到了元朝,蒙古胡人便又要顛覆之前的習慣,又給搞成了以右為尊,明朝朱元璋打敗了元朝之後,又重新改成了以左為尊……
所以在此處,吳懿坐了右席,趙韙自然是要坐主位,那麼空出來的一個位置給魏延,分明就是把他擺在吳懿之下了。或許對於魏延個人來說,在一般的情況下,坐哪兒都無所謂,可是對於眼下的形勢來說,坐在什麼位置上,卻有著不同的意味。
魏延如果此刻不爭,或者稀裡糊塗的就坐下了,就等於承認了趙韙在川蜀巴西主人的位置,並且承認吳懿等川蜀士族高於魏延這個外來者,這或許並不能實質性的改變什麼戰場局勢,但是卻能影響川蜀士族的態度,甚至也可以看成是一個試探。
魏延眉毛一挑,雖然是笑著說道,言語卻毫不客氣:“趙將軍,這次棄暗投明,迷途知返,重回大漢征西將軍旗下,是莫大的好事……如此一來,你我之間乃同殿之臣,趙將軍年長,又居於廣漢,坐上首也是應當……隻是這左右之席麼……嗬嗬,還是請這位換個位置為好,以免傷了和氣……”
吳懿頓時抓狂了,他一躍而起,怒喝道:“一派胡言!汝不過乃一介武夫,竟敢令某居於下首!好膽!莫非征西之下,皆為狂妄無禮之輩耶?”
魏延冷笑一聲:“大漢征西將軍乃陛下親封!擁天子劍!持節!可斬妄臣謀逆!汝竟然對征西將軍出言不遜,莫非欲謀反不成!”
“豎子無禮!”吳懿大怒,抓起了放在席上的長劍,拔刃出鞘,直指魏延,“汝敢口出惡言,汙蔑於某!欺某刃不利乎?!”
趙韙連忙雙手連擺,人卻牢牢的釘在了地麵上,一點都沒有涉入魏延和吳懿相爭的圈子裡麵的意思,“哎呀呀,不可如此,不可如此……有話好好說就是……”
見趙韙如此作態,魏延心中恍然。
原來如此……
魏延對著吳懿沉聲喝道:“收起兵刃!否則休怪某不客氣了!“
吳懿根本無視趙韙在一旁無力的勸住,將長劍舉起,直指著魏延,舉步離席,緩緩向魏延走來,一麵走,一麵還大聲喝道:“吾輩於朝中為官之時,汝等之輩不知位於何處!川蜀之民何辜,竟遭兵火屠戮!讓某看看征西之下,竟是何等殺戮之輩!”
魏延瞥了趙韙一眼,見趙韙依舊站在遠處,而堂下的護衛兵卒仆從,也都是一個個呆頭鵝一般的站立著,仿佛沒有看到眼前的這一切一樣。
魏延腦子裡飛速轉動,片刻之間,吳懿已經來到他的麵前兩步。魏延眯起了眼睛,沒有看吳懿的長劍劍尖,而是死死的盯著吳懿持劍的肩膀,腳下也是一動不動,立在原處。倒不是魏延嚇傻了,而是魏延他不相信吳懿就敢這麼一刀砍死他,無非是虛張聲勢,給他個下馬威罷了,到了一定的距離,肯定會停下來。
而且魏延對於自己的身手也很自信,算準了若是吳懿真的要刺砍,也會有一個發力的動作,所以隻需要看到吳懿肩膀有向後拉扯用力的時候,再躲避反擊也不遲。
果不其然,吳懿隻是做個樣子,到了魏延麵前,見魏延毫無動作,吳懿便以為魏延膽怯,便收住了腳步,正要準備好好開口斥罵魏延一頓的時候,一直垂著手沒有任何動作的魏延卻突然動手了!
魏延忽一蹬踏,扭轉了身軀,讓開吳懿長劍鋒刃,然後雙手往上一合,將吳懿長劍合在雙掌之中,然後猛然發力一扭,大幅度的旋轉和拉扯頓時讓吳懿措不及防,單手也握不住長劍,五指一鬆,長劍脫手!
魏延嘿然,借著勢頭合身而進,撞進了吳懿懷裡,肩頭撞在了吳懿胸口之處,頓時將吳懿撞得身形不穩,踉蹌向後,倒在了擺滿了豆盤和碗筷等餐具的桌案之上,頓時桌案哢嚓一聲,塌了一邊!
點心漿水四濺,吳懿滾落其中,頭冠歪著,衣袍也歪著,狼狽不堪。
魏延甩手將長劍擲回,篤的一聲插在了倒在地上吳懿的脖頸旁,嚇的吳懿臉色煞白,脖子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某最後說一次!”魏延麵對著吳懿,但是眼角卻掃了趙韙一眼,“不要玩這種手段!些許雕蟲之技,也竟敢獻醜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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