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恢從腰帶革囊之中摸了摸,然後掏出一枚銅印,丟在了桌案之上,笑著說道:“將軍,且看……”
張翼盯著李恢,片刻之後才伸手取了銅印,翻開一看,吸了一口涼氣,因為銅印之上也是鐫刻著四個大字,“劍閣令印”。
因為朝廷體係和地方諸侯的政治結構混亂問題,在川蜀之外很多地方已經出現了許多一個官職許多人同時擔任的情況,比如像是什麼青州刺史,豫州刺史等等,就算是到了三國後期,也是常有的事情,比如諸葛還是個武鄉侯,而武鄉則是在魏國之中。
而對於川蜀而言,這樣的事情在此時此刻還基本沒有,張翼本身就是是劍閣令,手中自然是有一枚“劍閣令印”,然後突然見到了第二枚,當然大驚失色,連原本端著的架子也一下子就崩塌了。
張翼“騰”得一下就蹦了起來,手指著李恢,正待說些什麼,卻見到李恢伸出手掌示意,“張兄,稍安勿躁……堂堂犍為張氏,還懼些許風雨不成?”
若說單獨勸慰張翼一個人,張翼未必肯聽,但是聽李恢談及犍為張氏,張翼勉力控製了情緒,緊緊捏著那一枚新的“劍閣令印”,重新坐了下來,然後將“劍閣令印”往桌案上重重一頓,“李兄,有話請講!”
“此印,乃劉使君所授……”李恢捋了捋胡須,微微笑著說道。
張翼翻了翻白眼。廢話,李恢拿出來的時候,張翼就猜到了,不過,很快,李恢所講的話語就吸引了張翼的注意力。
“某年幼之時,初離南中,至川蜀之地,見樓棟鱗比,街道縱橫,商賈雲集,繁華無比,宛如至天界一般……”李恢嗬嗬笑著,“現如今,川蜀之地,又算幾何?張兄,以為然否?”
張翼沉默了片刻,緊握著的“劍閣令印”不由得鬆了鬆,說道:“李兄有言,不妨直說。”
“犍為張氏,時曆四代,開創川西基業,著實令人敬佩……”李恢緩緩的說道,“不過,張兄,如今川蜀,不覺得太擠了一些麼?”
張翼緊緊的皺著眉頭,琢磨著。
“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李恢緩緩的哦吟了一句詩經,然後敲了敲桌案,看著張翼,似笑非笑的說道,“無茶無酒,何以兕觥?”
張翼啞然,片刻之後大笑道:“李兄教訓的是!是某落了風度!來人,準備酒宴!”
吩咐完了下人,張翼看了看手中的銅印,便往李恢之處推了過來,說道:“……劉使君之處……有何吩咐?”
“一穀一粟,皆不得出關!”李恢笑著說道。
“嗯?!”張翼眉毛頓時又豎了起來,然後看著李恢,忽然眼珠子轉了轉,“若是……並非糧草呢?”
李恢哈哈大笑,“某隻問糧草,其餘不論!”
張翼臉色和緩下來,搖了搖頭,嘖嘖有聲,低聲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麼,最後歎息一聲,說道:“可惜了……”
可惜什麼?
自然是可惜糧草這一條賺錢的路子被掐斷了。糧草是川蜀囤積最多的商品,征西將軍又給了一個相當高的價格,這要是不做糧草了,自然是少了很多的利潤。
當然,其他的物品利潤也不低,隻不過沒有糧草那麼高而已。
隻是禁止糧草的話……
張翼思來想去,最終決定還是妥協了。
犍為張麼,自然主要勢力就是在犍為左近的,距離川中成都一帶富饒的區域還是有些距離,這一次劉備清洗川中傾向於征西將軍斐潛的大族大姓,還有剝奪劉璋和龐羲等人名下的一些產業田畝,自然酒空出不少間隙來,自然是引得不少周邊大姓的垂涎,犍為張也不例外,因此,在一定程度上,犍為張也不想和劉備翻臉,看在能夠伸手到川中去的份上,能妥協的,也就妥協了。
劉備的意思是隻禁止糧草麼?
當然不是!
原本劉備讓李恢前來,原意麼,是讓李恢和張翼鬥一鬥,不管李恢是鬥贏了還是鬥輸了,劉備都是不虧。
李恢若是贏了,作為一個在家族在南中才有些實力的川蜀邊緣勢力,想要通過劍閣擴張基本是很有難度的,劉備自然不用太擔心李恢會成為張翼第二;若是李恢輸了,也沒有關係,一方麵在爭鬥當中自然就耽擱了劍閣這一條線路運作,另外一方麵也等於是給劉備爭取了一定的時間,同時又提供出一個良好的借口,隻要騰出手來,甚至可以和荊州劉琦聯手,直接對付犍為張氏。
不過,顯然李恢有自己的打算。反正他跟劉備的保證,也是說不讓一穀一粟出劍閣關,至於其他的物品麼,李恢保證了麼?
或者說,從李恢涉足紛亂的川蜀政壇開始,就有李恢自己的計劃,什麼龐羲,什麼劉備,甚至眼前的張翼,也不過是李恢的一個又一個的階梯而已。
“何必可惜?”李恢微笑著,敲著桌案,糧草的利潤確實是太高了,令人見了都想分一杯羹,“使君有令,糧草不過劍閣……可有言不過陰平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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