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之後,賨人杜胡捧著酒爵站了起來,來到了征西將軍斐潛的麵前,拱手向斐潛敬酒,然後笑嗬嗬的說道:“聞將軍有令,賨人自今日始,若自願出山,便不為他人部曲,可獨自成寨,不知當真否?”
刹那之間,頓時不知道多少道德目光頓時集中到了斐潛和杜胡兩個人身上。
杜胡身軀微微有些顫抖,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激動,亦或是兩者皆有。
不管是在漢代,還是在三國期間,華夏周邊的民族,匈奴也好,羌人也罷,甚至是川蜀的這些賨人南蠻,東吳的百越,基本上都是沒有多少人權的,有好事的時候輪不到,要打仗的時候充當炮灰,要不是這樣,當年於夫羅的南匈奴也不會因此而叛亂,西羌更不至於是叛了又降,降了再叛。
三國期間,魏國蜀國吳國都有征發少數民族補充軍隊的措施,曹操的烏桓騎兵,劉備的白毦精兵,孫權軍中也同樣有大量的百越士兵,但是這些兵卒無一例外,都不是自成係統,而是成為了君主手下的直屬部隊,或者是打散了變成了各個將領的部曲。
作為將領的部曲,也就基本上成為了將領個人的財產。對於這些財產,將領有供養的責任,也有處置分割的權利,換一句話來說,這些成為部曲的人,也就沒有了自主的權利。
賨人王杜胡激動的,也就是這一點,他不反對部曲製度,但是他不希望自己的族人一下山就像是魚肉一般,被這個人割一塊,那個人割一塊……
碩大的大堂之中,忽然一下變得安靜起來,隻依稀的聽到各人的呼吸之聲,每一個人都關注著,豎著耳朵,生怕漏掉了一個半個的字眼。
斐潛微微笑著,點點頭,說道:“然也!”
杜胡大喜,頓時跪拜在地,高聲叩謝。
頓時周邊一片嘩然。
這就是魏延沒有搽乾淨的那一坨了……
作為川蜀士族豪右,也不見得多麼喜歡沒有開化多少的賨人,但問題是免費的人口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就算是將其當成是補充牛馬的勞力也是不錯的啊!
更何況,華夏人對於“免費”這兩個字有著天然的熱忱,當然,國外的也是一樣,甚至不惜脫光了衣服進超市也毫不在乎。
現在居然免費的沒了?
徐庶瞪了一眼一旁低著頭的魏延,捋了捋胡須,然後收回了目光。
“將軍……”一旁川蜀豪右之中,有人忍不住拱手說道,“賨人不明道理,不服王化,豈能由其隨意下山結寨?若是不納稅賦,豈不是亂了倫常,敗壞朝綱?此事頗有不妥,還請將軍三思!”
到目前為止,漢朝對付治理蠻夷的手段都差不多。
第一種,蠻夷自治,部落的頭領隻要名義上臣服,再交一點象征性質的稅賦就行了,其他的事務全由部落頭領治理。
這樣的方式的前提,就是蠻夷都是在原本就是蠻夷的土地上,比如深山老林,比如草原深處,原本就不是漢人手臂夠得著的區域,自然是有管沒有管都差不多,能夠表麵上臣服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第二種,就是編民。
當條件逐漸成熟的時候,漢王朝就會派遣官吏進行治理,把蠻夷變成編戶齊民,按管理漢人的辦法進行管理,稅賦、徭役,一概按照規定征發。如果能跨到這一步,那就是一個飛躍。一旦決定這麼做,那就要有相當周密的準備,否則一旦這些人再逃戶,那當地的地方長官是要負責任的,而且按照律法也必須要對於這些逃民進行征討,主持這些事務的人都會遭受輿論批評,甚至會被免官。強者為兵,弱者補民,這就是中原王朝為了增加人口,彌補損失而采取的措施。
因此再這樣的情況下,許多人就會選擇將這些比較成熟的蠻夷地方內部分割消化掉,而不是正兒八經的上報給漢王朝,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又吃飽了又少了麻煩,何樂而不為之?
正常來說,並入其他川蜀大姓,對於這些賨人而言,也並非完全不好,因為不管賨人也好,其他蠻夷也罷,都是有些野性的,若是欺壓太過,自然也會鬨騰起來,除非真的遇到那種又傻又沒人性的士族成員,否則大體上還算是比純粹在山中多少強上一點。
當然,也就是強一點而已。
但是如果說賨人自己能夠下山,成立村寨,然後不依托任何士族豪右大姓,這樣自然對於賨人而言,是好了許多。
不過也因為如此,讓周邊的士族大姓大戶,又沒有撈到好處,又要兼顧著地方鄉土防務,收繳賦稅等等職務,若是因為賨人立寨,發生什麼爭水爭山的衝突,受到了什麼牽連,自然也是絕對不會喜歡的。
於是乎,在大堂之上,驟然氣氛就冷了下來,一方是以賨人杜胡為首的七八名的賨人統領,個個虎視眈眈的瞪著對麵,另外一方則是川蜀豪右大戶,幾乎都朝著賨人微微仰著頭,表示自己對於賨人這種野蠻家夥的不屑。
徐庶又轉頭瞪了魏延一眼。
魏延知道自己在之前給杜胡做出的允諾,讓征西將軍有些為難,便默不作聲地低下頭,臉上也帶出了一些羞愧的顏色。
“哈哈……”征西將軍斐潛笑著,打破了僵局,“此事乃兩全其美之事,又何必作此i意氣之爭?來來,且滿飲此杯,然後聽某一一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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