軻比能一個人靠在熊皮之上,就像是一隻脫了毛的熊一樣,眯著眼,盯著篝火,片刻之後,嘴角邊掛上了一絲有些殘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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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不管這些,某隻問當下援軍位於何處?”在漁陽城中的袁熙,這一段時間下來,幾乎瘦了一大圈,瞪著眼珠子,就像是想要吃人一樣。
廳堂之內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前一次,鮮卑人南下,沒有多久之後,便有文醜帶著騎兵趕到了漁陽,一舉將鮮卑人擊潰趕跑,而這一次,袁熙派遣出去求援的兵卒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個人了,可是依舊沒有任何援軍的消息。
“諸位,援軍於何處!”袁熙瞪著眼,挺起身,然後忽然又笑了兩聲,隻不過因為臉上的表請絲毫未變,顯得有些怪異和神經質,“除了堅守待援,依舊是堅守待援!好,也罷,如今某在此堅守,援軍呢?援軍位於何處?!”
“公子……”焦觸見場麵多少有些不好看,便出言說道,“如今主公南征未了,故而人馬調度略有遲緩,也屬正常……公子切勿焦躁,想必當下援軍亦於途中……”
“是啊,公子,援軍定然會至……”
“公子切莫焦慮……”
眾人連忙跟著一同勸慰。
袁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重新坐回席上。“也罷……眼下鮮卑於外,吾等亦不可鬆懈半分,城防之事,還望焦將軍多費心思……”
“屬下定然儘心儘力!”焦觸拱手說道,“定保城池萬無一失!”
袁熙點點頭,然後朝著眾人拱手一禮,說道:“方才某失之焦慮,多有冒犯,還望諸位見諒……”
焦觸和其他人等連忙還禮,口稱不敢。
“如今天寒,還需多備些衣物糧草……”袁熙低低歎息一聲,“某內府之中,亦有些許錢糧布匹,張將軍可且領去,分發給諸位將士……”
“如此怎生可以!”張南連忙說道,“公子體恤將士之心,吾等儘知!豈能再取公子財物?不可,不可!”
袁熙擺擺手,說道:“不必多言,就這樣罷。諸位,當下城中百姓安危,便係於諸位了!望諸位勉力!”
“當不負公子所托!”眾人連忙應答道,然後便緩緩退了下去。
袁熙坐在廳堂之內,看著眾人退下,默默無語。
北風呼嘯,吹拂著堂前的袁氏大旗,搖搖擺擺,長長的尾翎席卷飄蕩。
袁熙盯著袁氏大旗,露出了一絲苦笑,喃喃的低語道:“幼時,某便是如此,當下亦時如此……父親啊,你到底還是偏愛三弟……嗬嗬,嗬嗬……”
“哎呀,公子,慎言啊……”一旁的貼身心腹袁久連忙說道,“公子切莫如此……若是被旁人聽聞,傳了出去……”
“唉!”袁熙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閉口不言。
袁譚是老大,然後因為當時袁紹需要掌控冀州,加上當時歲數也比較大了,所以袁譚一開始就在袁紹的有意引導之下,接觸軍陣事務,掌控兵卒,這些年征討山賊,平複賊兵,也是略有戰功,並且也得到了袁紹手下的一些文臣武將的傾斜,手下也有不少兵馬,戰將數人。
袁尚麼,不多說了,說多了袁熙一口氣根本平複不下來。
而袁熙自己,因為老大袁譚走的是武的路線,因此袁熙就自然走的是文學路線了……
然而,袁熙自己,並不是多麼喜歡經文。
經文枯燥乏味,一本書,不僅要記,還要懂的什麼意思,還要會用,這樣的難度,在袁熙看來,簡直就是強人所難,更何況,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堆,一屋子的書!
在許多寒門子弟眼中,這些如同無價之寶的書籍,卻在袁熙那些年裡麵,漸漸的成為了內心當中最為厭煩的東西。
可是一文一武,明顯就是袁紹的培養兒子的計劃,因此袁熙便隻能是強忍著厭煩,裝出一副喜好經文的模樣,可畢竟內心之中是拒絕的,所以袁熙雖然讀經書多年,但是沒有什麼建樹,更談不上什麼驚豔之才了。
時間長了,袁紹或許是知道了袁熙其實不喜歡讀書,或許是覺得袁熙就是如此平平庸庸,於是乎也漸漸的不怎麼理會袁熙,而將主要精力和愛心,放到了相貌更出眾,性格更聰敏的袁尚身上。
袁尚也沒有辜負袁紹的厚望,從小就開始展現出了讀書種子的潛力,讓袁紹越發的喜歡,直至當下……
其實從生理上的年齡來說,幼兒時期的教育非常的關鍵,像袁熙這樣,到了十來歲才開始努力讀書的,又沒有什麼逆天改命的主角光環,自然是比不上從兩三歲就開始啟蒙的袁尚。
這一點,袁紹或許明白,或許不明白,但是對於袁紹這樣出身在大世家之中的人來說,子孫肯定有好有壞,再正常不過了,給了相對應的資源,那麼子孫自己去生根發芽,至於能成長到什麼程度,袁紹也不會太在意。
就像是袁紹將袁熙扔到了幽州一樣。
幽州原本就不是什麼富庶之地,加上和公孫大戰之後,更是破敗,而袁熙才華麼,也並不是很好,因此當他到了幽州之後,也沒有吸引多少謀臣來輔佐他,隻有焦觸和張南兩人,算是手下的統兵將領,其餘的麼……
一概沒有。
大部分的袁紹手下的謀臣,不是傾向於袁譚,就是青睞於袁尚,像袁熙這樣上下夠不著的,根本就沒有人在意。
“父親啊……原來我在你心中,也竟然是一個可以舍棄的棋子麼?”袁熙閉上了雙眼,在心中幽幽一歎。援軍久久未至,很明顯,袁紹就是認為袁熙必須在此堅守,不知道是不是認為鮮卑人劫掠完了就會退回去,還是認為幽州本身並不重要,所以這麼長的時間,什麼援軍的消息都沒有。
是的,堅守,可就算是這一次堅守了,鮮卑退去了,幽州還能剩下些什麼?
難道我就這樣一輩子,困頓在這個殘破不堪的幽州,一次,又一次的阻擋鮮卑,成為袁氏家族的擋箭牌,直至真的擋不住的那一天?
袁熙望著天空,默然良久,最後哦吟出聲:
“幽北仍有雪,人甲皆冰寒。何肉不登俎,何處是瀟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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