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渤海遭受排擠,被各種卡脖子,甚至最危險的時候門外就站著韓馥的兵卒,但是他依舊不害怕,因為他知道,其實韓馥就是一個即將被掏空的樣子貨色,一推就倒。
在界橋之戰,中軍遠離,幾乎所有的兵力都被派出去追殺公孫瓚的兵卒,忽然一隊公孫人馬逼近了袁紹所在的地方,所有人驚慌失措,唯獨他依舊不害怕,因為他知道,公孫瓚已經敗落,餘者已經不足慮了。
袁紹以為,他是可以這樣一路毫無畏懼的走下去,撥開未來重重的迷霧,直至登上最高的巔峰,所以他在進攻並州的時候,依舊無所畏懼,依舊不害怕……
可問題是,袁紹終究是害怕了。
當顏良莫名奇妙的死得屍骨難尋,轉眼之間活生生的一名在戰場上可以縱橫來去,出入刀兵如同平地一般的猛將,就這樣一眨眼的功夫,就化為灰灰……
當袁紹看見了當時的場麵的時候,長袍之下的雙腿顫抖了起來,他想到如果是他先於顏良一步的話,那麼死得屍骨無存得,就將是他自己!
這個世界上,這個大漢朝,竟然有袁紹他不知道的東西,有他沒有見過的事物!
未來的道路之上,似乎轉眼之間不再是僅僅有荊棘,還有藏在濃霧和風沙之下的刀槍,甚至還有完全不能理解的,威力巨大的東西……
袁紹第一次,體會到了對於未來的恐懼,感覺到了心中升騰而起的害怕,明白了那種走對一步生,走錯一步死的局麵。
這個天下,似乎就像現在的風沙一般,在逐漸的偏離袁紹的認知,也遮蔽了袁紹原本對於未來的預計……
“……”
袁紹低聲嘀咕了幾個字,然後在風沙之中消散了,就連身邊的護衛,也沒有聽清楚。
“主……主公……”
田豐氣喘籲籲的爬上了刁鬥,本來打算朝著袁紹行禮,卻不料腿腳一軟,朝旁邊一歪,要不是袁紹的護衛手腳快,連忙拉了一把,說不定都有可能一頭栽下去。
“元皓,此處風大,若有要事,在刁鬥之下侯著就是,何必攀爬而上?”
袁紹皺了皺眉,對於這個老頑固,袁紹也是有時候頗有些無奈。要是真的掉下去了,說是失足掉落的,有人信麼?搞不好當天就有謠言騰空而起,說是袁紹親手將田豐給推下來的了……
“啟稟主公……某……某有一策……”田豐喘了喘氣,“此處,呼……此處靜僻,方不虞旁人之耳也……”
袁紹依舊皺著眉。
這話說的,旁邊的護衛的耳朵,就不算是耳朵麼?不過麼,田豐的意思袁紹也明白,他所說的旁人,就是郭圖之流罷了。
“元皓不妨直言。”
“主公,可令張儁乂再出河內,直入河洛,侵擾曹軍後陣!不必攻伐城池,僅需攪亂曹軍糧道即可!”田豐說道這裡,精氣神也回來了,花白的胡子在風沙之中抖動著,“此事當絕密!曹賊定不料吾等再出河內,必然空虛!隻需曹軍糧道一亂,曹軍大營必潰!”
在正常的古代冷兵器戰鬥當中,除非像是斐潛一樣,能一麵壓製營寨上的弓箭手射擊,一麵在短時間內破壞營寨寨牆或是大門,攻打一個戒備森嚴防禦完備並且兵力充足營寨,的確是一個讓人頭疼的事情。
就像是曹操不願意貿然出兵攻打袁軍大營一樣,袁紹也不願意在完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去攻打曹操的大營。
尤其是曹操的這個大營,就連田豐和郭圖兩個人都難得的統一了意見,表示曹操修建的大營很是符合兵法要務,並沒有留下任何的破綻之後,對於強攻曹軍大營,都認同便是屬於下下之策了。
“再出河內?”袁紹思索著。
“正是!吾等缺乏糧草,曹賊必定也是缺乏!故而糧道之重,尤重於山嶽!”田豐補充說道,“快馬傳令至河內,隻需兩日,至多三日,張儁乂整兵而出,再一日,河內進河洛,三日,傳訊至曹賊之處,兩日,曹軍聞後路被襲擊,定然大亂,屆時掩進,便可一舉而勝之!如此一旬之內,便可破曹!”
當然,田豐描述的是最為理想的狀態,這一點,袁紹也是知道,不過麼,似乎這樣也比乾耗著要好一些。
“如此自然甚好……”袁紹點了點頭,“不過……河內折損戰馬甚眾,恐不堪其用啊……”
“主公勿慮!”田豐拱手說道,“若主公首肯,某便傳訊於冀,縱然傾家蕩產,亦湊戰馬八百,可供主公驅使!”
“善!”袁紹上前,親自扶了扶田豐的臂膀,說道,“元皓果然忠義!某即可下令,令張儁乂兵出河內,攪亂曹後!”
田豐顫顫巍巍又爬下了刁鬥,袁紹看著,良久,卻微微一歎。
這次又是傾家蕩產……
田豐田元皓啊,這都傾家蕩產了幾回了?每次蕩一蕩,就又多出幾千兵卒,幾百戰馬,這叫什麼傾家蕩產?
“回帳……”
不知道什麼時候,袁紹心中那種不安且無以名狀的情緒消散了,袁紹頓時感覺臉上脖子裡都是灌滿了塵土,頓時覺得很是不適,便不在刁鬥之上待著了,準備回帳梳洗更衣。
袁紹剛下了刁鬥,轉了個彎,迎麵就碰見了許攸。
許攸笑嘻嘻的,身後跟著一名隨從,見到了袁紹連忙躬身行禮,笑得眉眼都湊到了一處,“主公!某新得一妙物,特來敬獻於主公!”
袁紹哈哈笑著,一邊向前緩緩而行,一邊說道:“有何妙物?竟得子遠之讚?”
許攸朝著後麵招了招手,讓隨從將漆盒端了過來,然後親自打開,取出一個精美得像是絲綢做得頭套一般的物品,向袁紹展示著說道,“此物明為‘定風沙’,取蠶絲精編,再用金絲銀線勾勒固形,可隔絕風沙,又免其氣悶,更可於風沙之中視物,可謂當下之妙物也!”
漢代大部分人遮蔽風沙就是用一條巾遮擋一下口鼻,至於像這樣做成整個的頭套,然後特意在眼睛之處用薄紗留出視野空間,既不會遮蔽多少視線,也可以擋住風沙的物品,確實是沒有。
袁紹接到了手中,看了看上麵的金銀絲線勾勒的花紋,點了點頭,然後在許攸的幫助下,取了頭冠之後再將頭套戴上,頓時覺得隔絕了風沙撲麵,整個世界都仿佛清爽了不少,“哈哈,此物甚妙!甚妙!子遠有心了,有心了!”
“某亦備了一份給公子……”許攸笑的見牙不見眼。
“善!甚善!”袁紹拍了拍許攸的肩膀,說道,“亦到了脯時,子遠不若於孤同食之,如何?”
許攸連忙說道:“攸幸甚!幸甚!今日攸便有口福了!”
袁紹大笑,說道:“就是些尋常之食爾……豈可比子遠此物之妙?”
一行人說說笑笑,往中軍大帳而去。
田豐剛剛吩咐了事項,剛準備去後營查看一下糧草餘數,卻見到遠處袁紹和許攸有說有笑,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拄著拐杖,皺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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