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在麵對鹽鐵之政商,也是一番的爭論,支持政策的桑弘羊一派與反對政策的賢良文學一派便展開了唇槍舌戰,直到當下,討論起武帝時這些政策的利弊,士族子弟也仍然像那個時候的鹽鐵會議上一樣,各執己見,爭論不休。
鹽鐵會議上,桑弘羊認為鹽鐵官營、平準、均輸、酒榷製度都利國利民,增加了國家的收入而抑製了地方勢力的膨脹;賢良文學則認為這些政策是在與民爭利,富國的根本途徑是加強農業生產。
應該說,武帝時的政策在短期內都十分見效,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從而填補了國庫的空缺,使得北伐匈奴不至於中途夭折,當然這些錢財之中,也有一部分被武帝用去大興土木了,上林苑的那些宮殿就是最好的證明,同時又有許多官吏在具體執行的時候,往往也是摻雜了一些私欲,從中漁利,因而在某些方麵造成了效率低下甚至適得其反的結果,這自然也是賢良文學派的人士的反對的原因。
馬服對於這些事情倒不是很在意,他就覺得現在懷中有書,便是好處了,至於其他的方麵,距離得太過於遙遠,不是他考慮得問題,沒想到他這樣一說,馬鈞倒是正義淩然的說道:“政之利弊,若不直……直言,何、何、何……”
“行行行,你說了算……”馬服不和馬鈞爭辯了,“你還要不要回去看書?”
馬鈞瞪眼,歎息一聲,不再說了,默默往前而行,回住所讀書。
先不說馬服馬鈞如何在住所之內臨陣磨槍,隻說斐潛這一次麵對這一次科舉的雛形的時候,心中也有些感慨,也有些忐忑。
什麼是科舉?
望文生義自然是分科考試,然後根據考試的成績喂為才是舉了。可是現在斐潛連“科舉”二字都不敢說,也不能公然宣稱自己“唯才是舉”。
現在將學宮大比分科考試,這個麼,自然沒有什麼問題,因為漢代就算是舉孝廉製度,也有孝廉和茂才兩個主要科目,就算是到了雒陽,朝廷也會設立考試來測試一下,雖然很多都是走過場,但是畢竟也是有先例的,所以斐潛做出這些改變來,很多人就覺得不過是細節上的變化,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也隻有一小部分人心中才了然在這些變化當中的更為深層的那些東西。
漢代的舉孝廉製度完全就不好麼?
也不儘然。
要知道在春秋戰果,甚至是更早的時期,就像是後世的阿三社會一樣,什麼人做什麼事情,都是定好的,決定身份的高低不是個人的本領,而是姓氏血統。血統高貴的,生下來就是注定高官,血統低賤的,不管多有才能依舊是奴隸,所以當時什麼身份都不管,甚至將奴隸尊為上卿的,也就隻有秦國一個。
而劉邦建立漢朝,並不意味著漢朝之初,各地的舊貴族就全數灰飛煙滅了,而舉孝廉製度則是完全擊潰了春秋戰國時期的血統至上的人才製度。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來說,舉孝廉的人才製度,也是有一定的先進性的。
但是舉孝廉的製度,則是世家士族,甚至這些世家士族之下的那些門生故吏,包括附庸在這些世家士族之下的民眾抱團的基礎。士族世家通過舉孝廉,形成了相互之間的紐帶和利益團體。
科舉則是將這些這家族、集團背景也全都打破,使得就理論上而言,毫無家世、根基的庶族地主照樣能跟累世宦門子弟站同一條起跑線上參與考試,從而極大地增強了上下階層之間的流動性,從而增強了整個社會的活力。
同樣,也正是因為科舉,導致了華夏的封建階層強大無比,甚至比國外的封建集團還要強大,強大到強烈抑製了資本階層的興起,縱然到了宋代那樣龐大的商貿社會基礎,依舊沒有能夠像是國外一樣進入資本社會,而是繼續被壓製下去。
當然,這其中也有少數民族大融合的功勞……
不過科舉的弊端麼,斐潛也在改進,而現在當下,舉孝廉製度已經完全製約了社會的進步,在舉孝廉,甚至是之後陳群搞出來的那個九品中正製度之下,普通人是絕對沒有任何出頭的機會的,這就是社會動亂的根源,也是後來民族大融合的深層次的因素。
因為通過正常的手段無法獲取利益的時候,有野心的人就會考慮用不正常的手段去獲取,這是人性,不管是什麼社會形態都無法避免的人性。
科舉製度,在曆史上是形成於唐朝,是在民族大融合之後,各地世家在動亂之後進一步削弱,再加上被楊廣又狠狠的折騰了好幾下,等到唐朝李世民上台的時候,這些世家門閥才捏著鼻子認了,忍了……
唐代的考試製度與隋代的考試製度最大的區彆,就在於士人不必通過地方薦舉,而可投刺自薦——說白了,隻要你身家清白,沒犯過法,沒受過刑,理論上所有成年男子都有參加國家公務員考試的資格,壓根兒不需要推薦人。
縱然如此,有沒有人舉薦依舊還是有區彆,甚至還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要不然曆史之中唐代也不會留下那麼多人的感慨,說自己辛辛苦苦寫的詩詞投到那些高門之後,被那些官吏拿去搽屁股……
所以現在斐潛搞這個科舉,會不會遇到強烈的反彈,這個事情,斐潛心中依舊沒有多少的底數,因此當學宮大祭酒令狐邵前來詢問這一次大比的第一門科目要用什麼考題的時候,斐潛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鐘、鼓、管、磬、羽、蘥、乾、戚,乃樂之器也;屈、伸、俯、仰、綴、兆、舒、疾,乃樂之文也,簠、簋、俎、豆、製度、文章,乃禮之器也,升降、上下、周還、裼、襲,乃禮之文也……如此,便以樂禮之器文為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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