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不是那麼好說服的,這一點,斐潛很清楚。
不過再怎麼說,鄭玄依舊是屬於在野人士,並不完全屬於既得利益者,所以,依舊有說服的可能性。
斐潛覺得鄭玄看著自己的樣子,就像是看見了一個傻子。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斐潛自己就是既得利益者。那麼為什麼斐潛能夠放下一些利益呢?原因很簡單,因為這是,咳咳,這是斐潛本人的思考……
思考能力,真的非常重要。
鄭玄無疑也是一個有思考能力的人,所以在聽了斐潛最後說起了他叔父斐敏的事情之後,就沉默了下來。
斐敏能當上當朝諫議大夫,必然也是有些經學水平的,這就符合鄭玄所說的“釀酒人”身份,按照道理來說,斐敏家中的“釀酒器具”應該就很多很好了,但是斐敏依舊貪婪的盯上了斐潛父親所遺留下來的那些財產。
這是人性,跟學識有關聯,但是也沒有關聯。
放在單獨的個體身上,自然學識的增加有利於對於自身和外界的認知,就會做出相應符合社會道德標準,朝廷法律允許的事情,但是如果放到整個層麵來說,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了,也不是一個人所能控製的了。
就像是在封建社會,在資本社會,有沒有善良的大封建地主,有沒有關心關懷雇員的資本家,肯定還是有的,但是如果拔高到整體階級來看,就會發現這些善良的人,不過是洶湧血浪之中的一個小白沫。
大地主階級先天就是要吞噬更多的土地,大資本階級本能就是要控製更多的資本,這是由階級本身決定的,如果說大地主階級不再追求土地,大資本階級不在貪婪資本,那就等於是失去了原本他們屁股下的座位,也就不再是大地主階級或是大資本階級了。
對於一個人,還是有心的,但是對於一個階級來說,便隻剩下了屁股。
因此,鄭玄也就明白了斐潛所想要表達的意思,沉默半響之後,又默默喝了一會兒的茶,便向斐潛告辭。
斐潛微微點頭,然後起身送鄭玄離開。
如果說龐德公是大漢南派話事人的話,鄭玄就是大漢文學北派扛把子……
雖然比喻有些粗糙,但是大體上差不多。在盧植死後,鄭玄基本上就成為了大漢在冀州幽州一帶的文人代表,他的言論自然會成為其他人的風向標,所以鄭玄在被斐潛“坑”了一次之後,就基本上不上台了。
這對於斐潛來說,鄭玄這樣的狀態,就像是作者不更新了……
這個時候自然是需要更有效,更透明的溝通,就像是斐潛明確告訴了鄭玄,他現在想要怎麼做,為什麼這麼做,以及對於將來的發展有什麼影響,雖然還不算很直白,但是對於鄭玄這樣聰明的人,已經幾乎等於明示了。
當然,對於鄭玄這樣的態度自然是剛剛好,相互留有餘地,但是對於更普通的人,就必須要更加直白明確,而不能遮遮掩掩的表示“你去猜”……
人因為未知而恐懼。
就像是斐潛現在,其實內心當中也有恐懼。
倒不是恐懼自己的生命,而是恐懼未來的不確定。如果說曆史上的三國是一個悲劇的話,斐潛現在也不能說自己就會將其變成一部喜劇,但是至少現在要努力。
鄭玄以茶和酒進行比喻,一方麵是因為斐潛喜歡喝茶,這個是周知的事情,另外一方麵確實和當下的情形有些相似。
究竟為什麼經文會像是“酒”一樣,在各家之中藏起來?
導致這個事件最根本的原因,還不是秦始皇的鍋?
焚書坑儒,這“坑儒”有一些是後麵儒家給自己臉上貼的金,但是焚書麼,到真是秦始皇下的令。不過話說回來,孔子也沒少焚書,抑或是後世修編的時候,也是常常動不動就焚書,永樂大典四庫全書,皆是如此。
但是不管怎麼說,秦始皇焚書的行為都使得春秋戰國時期的百家經文收到了極大的傷害,寫兩個字說兩句話就要賠掉全家老小財產性命,這誰敢乾啊?於是乎,將“酒”藏起來,也就成為了各家首選。
鄭玄特意強調,也未必沒有擔心下一個“秦始皇”的意思,隻不過沒有明說而已。對於這個問題,斐潛沒有直接給鄭玄答案,而是表示沒有限製的權限,自然就會引發無限製的貪欲,但是不能因為之前的傷害,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將“酒”藏起來,這反而會導致更大的恐慌和退化。
勇敢的麵對,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
龐統遠遠的走了過來,向斐潛行了一禮。
斐潛招呼著龐統坐下然後詢問道:“此番陰山教化使交接如何?”三年轉眼即過,昔日去陰山教化的人也到期了,這一次歲末便回到了長安,而新的一批又即將踏上前往陰山的路程。
龐統點點頭說道:“都已妥當了……”
斐潛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教化之功,善莫大焉,待過上幾日,某還要親自見上一見,以表嘉獎……”
……?????……
漠北,陰山。
臨近冬日,南匈奴已經基本上打好了牧草,收攏了牛羊,開始準備貓冬。
這個時候則是孩子最為快樂的時候,因為沒有任何輔助工作需要做了,剩下的就是玩。
小孩的開心很簡單,或許因為一個玩物,或許因為一句話,甚至一個笑臉,一個眼神,便能哈哈哈的傻樂半天。
這不,一群小孩就拿著幾個木偶像在相互追逐,扮演角色。
“我是大馬,我跑得最快!”一個小孩舉著一隻馬,大呼小叫得往前跑。
“我是狼!我有爪子我有牙!我會把你撕成碎片!”另外一個小孩張牙舞爪的追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