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甬道上列隊等候的那些年輕教化使,王淩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當年在羌人匈奴之處教授胡人兒童的時光……
“王主簿,吉時已至。”一旁關注著刻漏的小吏輕聲提醒道。
王淩從回憶當中恢複過來,點了點頭,然後上前走了兩步,然後雙手抓著袖子,高高舉起舞動了一圈,寬大的袖子在空中像是孔雀展開了尾翼,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樂!起!”
“咚!咚咚!”
伴隨著鐘鼓樓上敲出來的節奏,大殿兩側的樂師紛紛奏響了樂曲,在鼓樂聲中,朱紅色的青龍寺大殿大門分左右打開,然後兩列身穿明光鎧的兵卒沿著大門兩邊魚貫而出,站在了大殿台階兩側。
隨後,一頂大漢特有的三色華蓋在大殿門口出現,而華蓋之下,則是頂盔貫甲的大漢驃騎將軍,斐潛。
倘若現在有什麼美顏啊,高光啊,斐潛現在身上臉上絕對就是加持了十二級的柔滑效果,閃耀著一股金錢的,呃,財富的味道,嗯,反正差不多就這個意思吧……
精心打造的明光鎧上,不僅僅是反射著讓人不可直視的光華,甚至還有金絲銀線勾勒出來的精美花紋,再加上川中特貢血紅色為底,以五彩為修飾的錦緞披風,簡直渾身上下貼滿了金錢一樣,充滿了濃厚世俗的氣味……
但是,這樣的世俗裝備,也正是大多數普通老百姓心中認可的,並且十分羨慕的,於是乎,在斐潛出現的哪一個瞬間,歡呼就綿延不絕,從最初的略顯的淩亂,直至最後的整齊劃一,聲震四野:“大漢驃騎萬勝!大漢萬勝!驃騎萬勝!”
斐潛臉上帶著笑容,抬手示意,不過歡呼聲猶自未消,過得了許久之後,漸漸的才止歇下來。
王淩站在台階之下,在斐潛的示意之下,高聲大喝道:“宣!登!”
隨著王淩一聲號令,站在甬道兩側的兵卒一齊將旌旗高舉,以張湜為首的教化使頓時在紛飛的彩色旌旗尾翼之下緩緩前行,而在這些人身後,則是百姓又一次爆發出來的歡呼之聲……
張湜跟在引領侍從身後,抬頭挺胸而行,劇烈的心跳甚至讓張湜都有些感覺自己腳下並非是青石板,而是軟綿綿的毛氈毯子。
甬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進了石牌坊便是一眼看見廣場儘頭之處的正殿。伴隨著中正平和的樂聲,張湜為首的一行教化使在廣場之上按照預先演練好的位置,站定,然後在一旁引領侍從的示意下,向前趨了半步,齊齊拜倒,口稱參見……
斐潛微笑著,擺了擺手。王淩會意,轉過身來,對著身前的張湜等人,提氣大呼道:“將軍有令,諸位免禮!”
張湜等人起身。
張湜上前一步,雙手向前為禮,帶著一絲顫抖,高聲而道:“吾等奉將軍之令,教化胡人,曆經三年風霜,一日不曾懈怠!儘心授業解惑,一日不曾停歇!履冰雪,飲寒風,寄安危,貫浩然,道宏願,明愚昧。以蕃,以數,以懋,以庸,使胡民知敬畏,曉德義,通事理,民心欣戴。三秋期滿,今返繳令!出塞五十有五,亡病者七,獸噬者五,兵害者四,餘者皆於此!”
斐潛點點頭,往前一步,站在台階之上,環視一周。
在廣場邊緣的那些人群當中,有年輕的,有年老的,有手持著書卷的讀書人,有頭頂著竹匾的小攤販……
近處的人大體上都安靜了,但是遠處還有些喧囂,似乎還有些年輕人的嬉笑聲傳了過來……
雖然有的人聽不懂張湜所言,不知道張湜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接下來的斐潛的舉動,卻讓所有人都明白了在這些教化使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擊鼓!教化使,點卯!”
斐潛沉聲喝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短蹴鼓聲落,廣場四周的兵卒齊齊將手中的旗杆或是長槍在地上頓了三下,然後齊聲大喝了一聲,讓在周邊看熱鬨的民眾嚇了一跳,離得近的甚至被淩冽的殺氣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四周原本略有些喧囂的聲音漸漸的沉寂下來,斐潛隻聽到頭頂的華蓋在風中舒展著幡條的輕微劈啪聲。
王淩展開了名冊,高聲點卯:
“張湜,張若水!”
“屬下在!”
“陳嵐,陳子清!”
“屬下在!”
“……”
隨著一個個點卯的進行,當點到了第一個故去的人名的時候,包括張湜在內所有人的應答,才讓周邊的百姓意識到了一些事情……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整體應答,一十六次的替一個個故去的教化使點卯,周邊百姓這才真的有些體會到,原來這些教化使竟然也如同戰場之上的兵卒一樣,經曆了這麼多的風險和苦難,才開始有些體會感觸,而不是僅僅停留在看熱鬨上。
王淩合上了名冊,轉身拱手交於斐潛手中:“教化使五十五!人存者,立於此地!亡故者,魂至此處!請將軍閱!”
斐潛點頭,緩緩的接過名冊……
“德,須有報!古人之甚重!功,須有賞!當國之所先!諸位受苦寒,任重責,儘心力,行教化,性資端雅,於昭大猷!功於社稷!”斐潛沉聲喝道,“亡者,列英魂!選吉日,奉於平陽英魂祠中,享千古香火!存者,延其誌!砥礪前行,養浩然氣,行天地間!”
“諸位,且聽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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