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潛哈哈笑了兩聲,『提刀為匪,棄刀則為學子?十餘年寒窗苦讀,亦不分對錯,不知方寸,不慎行舉?如此之輩,留之何益?』
荀攸的臉,在血色的火光之中,卻有些發白,他明白,斐潛動了殺心了。斐潛和曹操,雖然各有各的不同,但是至少有一點是一樣的,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像斐潛和曹操這樣的權臣一怒,也是血流成河,人頭滾滾……
……〃>皿<……
韋府之內,韋端正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誕兒可有消息?』
作為長安的地頭蛇,怎麼可能完全不知道長安當中的情況變化,但是韋端覺得這種事情和自己沒什麼關聯,又沒有必要一定稟明,再說即便是稟告了,說不得還落得一個同夥之罪……
旁人都不知道,為什麼你會這麼清楚啊?作為在野黨,自然是張嘴就噴,反正和自己無關,說不得噴的好了還可以直接光榮上崗,但是既然已經是身為參律院參律了,繼續這個也噴那個也噴,不就等同於自己找死麼?
和光同塵才是王道!
既然大家都不知道,或者知道了都沒有說,自己又何必出這個頭,搞不好到時候黃泥落在褲襠中,怎麼分說也無用了。若是硬要說起來,便是巡檢不力的鍋!反正跟自己參律院怎麼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因此,乾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自己不參與,便與自己無關。為了避免讓自家的熊孩子一不小心陷進去,韋端自然就沒有和自家的孩子提及此事,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今夜城中喧囂而起的時候,家中的韋誕竟然沒有歸家!
下人說是韋誕交代了今日有宴,可是當下城中混亂,還吃個屁宴席!派人去尋找,結果迎麵正撞上了瘋狂人流,差點就沒能回得來!可是如此一來,就不知道韋誕如何了,街道之中都是尋機想要衝撞府邸企圖掠奪錢財的家夥,韋府如此之大,自然被人早早的盯上,要不是府內的護衛在牆上射殺了兩三名前來砸門翻牆的家夥,說不得早就被人群起而哄之了!
周邊的各個府邸護衛也都紛紛持弓持槍,或是在房頂,或是在牆頭警戒,也是震懾著這些叫囂著要公道,手下卻不是那麼公道的家夥,自保倒是湊合,但是要說可以出去平亂並且尋人,那就多少力所未逮了。
『醉仙樓!醉仙樓走水了!』忽然有人大呼道。
醉仙樓磚木結構,半磚半木,又是挑高了建的,一旦火起必然醒目。
韋端頓時大驚失色,抓住身邊的管家便追問道:『誕兒可是說去了醉仙樓?昂?!』
管家期期艾艾的說道:『少郎君沒說啊,或許不是去的醉仙樓……』
『該死!該死!』韋端忽然心中有些後悔起來,要是知道會牽連到自己的兒子,便是早就要將這個事情上報了!
『誕兒,可千萬彆出事啊……』
願望總是美好的,就像是天天都有人想要不勞而獲,天上掉個餡餅,或者是係統也好,但是實際上天上掉下來的,要麼是錘子,或者石頭,甚至可能會有螃蟹,但是絕對沒有原本希望盼望的那個東西……
時間往前推移一些。
剛開始的時候,原本的那個東西,似乎是為了『還一個公道』,但是後來這個就慢慢的連喊都懶得喊了,變成了『此乃貪官之車』,『彼處腐吏之宅』!
商鋪被砸開,然後洶湧而入。明明這個就是個商鋪,根本和什麼府邸不相同,但是就是有人看不見,所有人都看不見,就像是看不清楚和服和漢服究竟有什麼區彆一樣,即便知道有些不對的,也在裝糊塗,怎麼都看不見。
『皆為貪腐之物!吾等替天行道!』
『我們是正經商戶……』
『起開!正經商戶怎麼會有這麼多奢靡貴重之物!分明就是官商勾結!』
『這怎麼是奢靡貴重了,這隻是一匹細麻而已啊!』
『這……這定是欲蓋彌彰!意圖遮人眼目!我們不要被這無恥之徒欺騙了!還有貴重之物!搜,一定能搜出來!』
再往後來,便連名頭都懶得喊了,一聲搶,便有無數的手臂揮舞著,去搶,一聲砸,便有無數的胳膊砸下起去,這些人從一個街坊到另外一個街坊,身後隻留下了一片的狼藉,看著無人出麵攔截,便是膽子越來越大,然後自然而然的盯上了長安之中財富和商貨最為集中的市坊,就像是蝗蟲一樣,被金銀財貨的光華所吸引。
阮瑀站在十字街頭,身邊都是鬨哄哄的叫聲笑聲,不時有人跑過來又有人跑過去,甚至還有些從懷裡不小心掉出來錢幣,但是這些人卻根本無心拾撿,就那樣跑遠了。
即便是阮瑀再神經大條,醉心樂理,不知世事,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茫然片刻之後便說道:『怎麼會這樣?不是……不是要討還公道麼?』
『阮兄要為我們討公道了!』身後有人振臂大呼,『都過來!過來!』
一雙雙或紅或黑的眼眸湊到了阮瑀麵前,『阮兄,阮公子,你說,去哪?啊?去哪裡?!』
『去哪裡?』
『阮公子要去哪裡?』
這一切,快些結束罷!阮瑀在心中哀歎,然後說道:『你們不是說有舞弊的人麼?為什麼現在不去找那些當事之人,卻在這裡砸搶街道?傷及無辜?』
『無辜?哈哈。怎麼會有無辜之人?阮公子太心善了!看看這個車輛,難道說沒接送過貪官腐吏?燒了此汙濁之物,不為過罷?』
『就是!』火把應和著。
『看看這個商鋪,難道說沒行賄?沒行賄怎麼能開得如此大?』
『有理!』懷裡的細絹叫喚著。
『阻攔吾等之輩,皆為貪腐爪牙!吾等堂堂正正,又如何能畏懼此類小人!此等爪牙,不明道理,違背公義,不棄暗投明,隨吾等撥亂反正,清除腐朽,卻來阻擾,若不除之,豈非反受其害?!』
『沒錯!』染血的刀子高高雀躍呼喚著。
阮瑀依舊是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可是一群人都在說這麼沒錯,這個有道理,這是正確的時候,阮瑀也恍惚了一下,難道說自己想錯了?
『阮公子要找舞弊之徒!舞弊之徒位於何處?』有人高呼道。
『在醉仙樓!醉仙樓!』另一個聲音應和著。
似乎有無數的聲音響起,『去醉仙樓!同去!同去!』
阮瑀有些茫然,不是應該去找當事人,不是應該去找官府陳情麼,然後又有些混亂的思維升起,官府都不作為,官府都是魚肉百姓,官府都是包庇相護,去了又有什麼用?
思維混亂之中,阮瑀不知不覺的來到了醉仙樓,茫然的看著人流像是洪水一般,撲了上去,然後醉仙樓之中有的人被打了出來,有的人跑了,有的卻被抓住,然後便是一頓的拳打腳踢……
『廢了他們!讓他們作假!讓他們舞弊!』
似乎是興奮到了破音的聲音叫囂著,然後就有人將這些抓住的人拖到了街道中,然後用石頭,或是用錘子砸斷了這些人的手指手掌,每砸一下,便是一陣的歡呼,每一次血肉橫飛,便是一陣的鼓掌……
『真是,大快人心!』一群人圍著,叫著,笑著,『天道不公,吾等,便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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