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回收錢幣,斐潛第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刺激經濟。
華夏有古語,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所以有笑話說,有人將錢幣種到土裡,祈求生得更多的錢財,但是可笑的是,在古代,當有的人這樣做的時候,的確是可以獲得大量的利益。
因為錢荒。
華夏封建王朝有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就是錢荒。當經濟發展到了一定階段,需要更多更大量的錢財錢幣的時候,結果中央朝堂提供不出那麼多的錢幣,不得不開始鑄造一些低質量輕重量的錢幣來應急的時候,這些『民間』種錢幣的家夥,就會蜂擁而起,從地裡挖出銅器銀瓜,然後和中央朝堂搶奪鑄幣利潤。
即便是不論私鑄盜鑄的問題,這些士族大戶,一代又一代的人將錢財累積起來,融化成為銅銀瓜果,然後埋到自家地下,無形當中就是減少了在市麵上流通的錢幣數量,而最終的結果就是中央朝廷明明產銀產銅的數量年年提升,可就是追不上需求量,導致市麵上長期存在錢荒問題,最終導致經濟受到損害。
就拿劉大耳入川之後來說,也是因為大量的分賞,使得原本川蜀之中的銅錢變成了功臣的庫存,使得市麵上缺銅,劉大耳不得不搞出了什麼直十直百錢,結果頓時經濟崩潰,豬哥收攏了十餘年,才算是勉強恢複正常。
這個問題,斐潛自然不能明說,因為他知道,越是禁止,這些士族大戶越是會察覺其中的奧妙,便越發的會去做!
就像是私鑄。
斐潛的第二個目的,就是防腐。
第三個目的,就是推動白銀和黃金更早,更快的進入市場交易。
漢代,白銀和黃金,基本上都是屬於賞賜品,即便是當下斐潛用了銀幣和金幣,在民間依舊是很少用於具體的買賣,所以隻有銅幣輪換退出,使得更多人會下意識的選擇交易時間更長的高價值貨幣,當白銀和黃金從貴重金屬成為貨幣體係當中的一員之後,對於白銀和黃金的需求才會激增。
而華夏本土的白銀和黃金,並不多,或者說不足以支付廣大民眾的經濟需求,所以如果加以引導,這些貪婪的士族大姓,必然就會將目光轉移到那些盛產白銀黃金的地方去,就像是大航海……
否則在當下的這個階段,跟士族世家講什麼白銀黃金,這些世家未必會覺得有什麼太大的吸引力,還不如繼續想著各種方法來侵吞土地更實在一些。
龐統麼,軍政倒是不錯,智謀也是卓越,但是也有缺陷,他基本不懂什麼經濟商貿的方麵的問題,而荀攸麼,基本的經濟常識知道一點,但是在更深層麵的還是有些不足,所以都對於斐潛的這個新規定,並沒有太大的感觸和反應,也不是很清楚斐潛的深層次的那些目的。
斐潛將新錢幣分了分,算是給荀攸和龐統的小禮物,然後便談及了下一個的話題,『李長史遣人送了些西域寶馬,各種器皿來,不知二位有何想法?』
龐統晃動了一下手裡的錢幣,發出了細微叮當之聲,然後說道:『主公可是欲售之?』
『嗯?』斐潛看了看龐統,笑道:『正是!』
荀攸卻在一旁微微皺了皺眉,輕聲說道:『如今西域戰端又起,怕是又要傷及糧草……』
斐潛點了點頭,『公達所慮,也不無道理……此亦為胡漢之彆也,若說征戰,皆耗錢糧,為何胡人多以獲,而華夏多以損?故或從此起,當有所彆也……』
荀攸說道:『主公之意是以西域之物,補充折損?』
斐潛擺擺手,說道:『此乃其一。若吾等隻知劫掠,又與胡蠻何異?昔日孝武皇帝之時,大勝匈奴,獲牛羊亦百萬計,又何裨之有?國庫因此豐盈乎?故,劫掠直可得一時,不可獲一世也……』
固然有農耕和遊牧習慣上,或是技術上的差距,但是也反應出了華夏傳統之中的一個通病。
就像是一些人,評價事務的時候,往往說這個也是垃圾,那個也是叻色,似乎什麼都看不上眼,但是有的人卻能從垃圾當中變廢為寶,然後尋找到商機,多年以後,那個嫌棄這個也是垃圾那個也是叻色的,依舊在和垃圾為伍,而找到商機的卻已經家財萬貫成為環保衛士。
所以,斐潛之前是因為條件不足,也沒有辦法進行妥善的安排,而現在針對於西域,就可以推行斐潛一直以來都想要做的事情了。
『某欲舉辦招商……』斐潛緩緩的說道。
斐潛左右看看,似乎都從龐統和荀攸的腦袋上方看到了問號,便又停下來,解釋了一下『招商』二字的含義。
按照大胡子馬的觀點,人類勞動是可以創造價值的,所以不管是哪個王朝,都一定會隨著其國家人民的不斷勞動而增加整體的社會財富,尤其是對於華夏這麼勤勞的民族來說,應該是財富不斷積累增加才對,可是為什麼老是見到曆史上許多描述,動不動就是國庫虧空,戶部倉廩之中除了老鼠其他什麼都沒有?
然後有人說是皇帝亂花錢,奢靡無度,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些花掉的錢,原本應該是在皇帝庫房之中,是不流通的,但是現在通過不管是高價還是低價采買,最終流向了市場,補充了整個市場的流通貨幣,按照所謂的左口袋右口袋理論,應該不會使得國家的財富縮減啊?
所以很明顯,左口袋到右口袋的理論是虛假的,實際現實當中,這些錢財在流通的過程當中會被不斷的侵吞,縮減,直至一點都不剩。一層層的官吏吃拿卡要,然後到了百姓頭上的時候甚至不僅沒有獲得相應的錢財補償,甚至還要倒貼出去!
而那些侵吞而來的賬款,官吏也不方便就直接花出去,所以就導致了三個結果,一個是奢侈品虛高不下,尤其是西域的那些破石頭;二則是大量的銀錢被存儲起來,從此不再流通,使得國家持續錢荒;第三個方麵就是這些資金,沒有合適的去處,自然而然的就流向了農耕民族最重要的資源,土地。
龐統看著斐潛,忽然有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試探的說道:『莫非……主公之意,是要某……』
斐潛哈哈大笑,說道:『知我者,士元也!不過,並不需要士元親力親為,隻需把控管理即可……此事,可交於崔裴等人舉辦即可,以西域之由,發行債券,為期五年……』
龐統摸著下巴的手似乎才算是輕鬆了一些。
荀攸眉毛動了動,因為他想到這個所謂債券的年份,似乎和新舊錢幣兌換的期限相同,是不是斐潛又設下的什麼……
從西域送過來的這些戰馬和器皿,就將是展示西域財富的一個窗口。
斐潛計劃發行這一次西域戰爭的有價商業債券,不僅是解決自身消耗的問題,同時也是汲取民間閒散財富,提供一個理財的渠道,使得士族大戶的積累下來的財富不完全隻有土地一個選項。
從某個角度來說,也算是敲打之後遞出的胡蘿卜,但是同時也是加強對於士族大戶的控製的另外一個手段。
俗話說,欠錢的是爺爺,借錢的是孫子。若是將士族的錢財都捏在了手中,就幾乎等於是捏著士族的命根子,還不是想要讓士族硬就硬,相讓其軟就要軟?後世看了十幾年米國的金融外交策略,沒道理隻懂得看不懂得用啊?
債券的發行方,就交給了目前四大商戶,崔裴甄卓,還有白石羌……
嗯,為什麼四大裡麵會出現五個人?
這個好像也是慣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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