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度根哆嗦了一下。
贏得莫名其妙,輸的更是莫名其妙,步度根至今仍然想不太明白,為什麼就打贏了常山大營,當然更想不明白的是他忽然轉眼又打輸了。
『我明明……有那麼多人……』
步度根喃喃的低聲自語,聲音很細很小,就像是喉嚨當中的咕嚕,然後很快就消失在山嵐之中。
……〒︿〒……
漁陽。
議事大廳。
曹純暴跳如雷,而一旁站著的沮授,卻多少有些無可奈何的表情。他們預估過可能出現步度根大敗的結果,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張郃竟然沒有按照安排立刻回軍漁陽,而是反其道行之,奔向了常山而去!
曹純原先設想了許多結果,當然最好結果的是大勝,然後他就可以順水推舟一般,將驃騎的勢力在幽州連根拔起,也有想過壞結果,比如鮮卑人被擊敗了,然後他們就趕快收兵回城,固守漁陽。
但是曹純沒想到,也不能讓他接受的是,張郃竟然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帶著人馬向西而去!說是去找步度根,真是笑話,亂軍之中即便是找到了步度根,又有什麼用?
這實在是個壞消息,比張郃戰敗的消息,還要更讓人擔憂。即便是打仗打輸了,甚至戰死了,都是可以接受的事——這倒不是曹純無視張郃的性命,而是本身戰場就是凶險,誰都能知道,生死也就是常事。可是現在,張郃失蹤了,說是往西走了,可是往西去,僅憑他那一點人馬,又有什麼作用?
莫非……
一個念頭頓時就出現在曹純心中,張郃怕不是要投敵?
若是早兩天,曹純也不會這麼想,畢竟那個時候步度根才剛氣勢洶洶的殺往常山,驃騎之下似乎一片崩壞,勝利女神似乎也朝著曹純掀起了裙擺……曹純才露出幸福的笑容沒多久,轉眼之間就聽到勝利女神冰冷的號令,『轉過去,撅起來!高一點!』
這讓曹純非常失望,也非常生氣,甚至有些害怕。這個打擊來得太過突然,讓曹純一時無法接受,心中多少有些慌亂。
若是張郃真的投敵了,曹純他又如何麵對即將到來的惡戰,又怎樣麵對曹操的期許和托付?曹操將如此大的重任交到他手中,結果轉眼之間就是他手下的戰將投敵,雖然多少可以推脫說張郃本身就有叛逆之心,但是這個自身管理不善責任,卻是怎麼也逃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張郃若真的投敵了,那麼久等同給漁陽的兵卒帶了一個壞頭!
到時候驃騎人馬兵陳漁陽城下,然後投敵的一群人在曹純陣前述說陳列,怕是自家士氣定然崩落,原本的戰力怕是十分隻能用出六七分……
投降了驃騎,眼見著能過好日子,而不投降麼,要麼戰死,要麼繼續過苦日子……
到時候……
曹純越想越是惱怒,額頭上青筋蹦蹦直跳。
沮授站在一旁,看著曹純來回踱步,像是困獸一般的亂轉,感受到了曹純此刻的失落和慌亂。這是曹純來漁陽這麼久,第一次流露出來的這麼失態,這麼焦躁的情緒。沮授甚至懷疑,此時此刻曹純本人究竟還能不能冷靜的思考問題?
這一切都是因為步度根的敗落,當然,更主要的,也許是因為張郃的意外行動,沒有按照原本計劃的行動,讓曹純覺得一切事情,似乎失去了控製。
沮授雖然覺得張郃不至於投降驃騎,因為他想著按照張郃的性格,張郃應該不至於做出如此的行徑,但是性格這個東西不是什麼確鑿的證據,也無法成為一個有效的保證。一個好性格的人,就不會犯錯,不會犯罪了麼?所以沮授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拍胸脯為張郃保證?說當年張郃投降曹操是因為在袁紹這裡受到了歧視對待?然後張郃現在在曹操治下就沒有受到任何歧視?
所以,沮授也沉默著。
說實話,沮授也有些震驚,他第一時間甚至認為這個消息,是假情報。
鮮卑步度根不是挺多人的麼?
即便是站著讓驃騎手下去砍,也是要砍上一段時間的罷?
鮮卑人怎麼變成了這樣?
如果自己早知道……
當然,馬後炮自然人人都會,沮授也不能例外,隻不過想了片刻之後,心緒還是落到了當前的局麵上,若是真的張郃投敵,那麼局勢就轉眼之間惡化得不成樣子了!
再這樣的情況下,沮授甚至都不好給曹純說什麼,至少不能主動說,畢竟之前沮授說待機而動,現在看起來就像是為了張郃打了埋伏。
張郃,張儁乂,到底想要乾什麼?
議事廳外,忽然有腳步聲傳來,曹純和沮授頓時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了過去。
卻是城中倉曹。
『汝有何事?』沮授皺了皺眉頭。既然是城中倉曹,就不可能是張郃,亦或是外麵的消息了,多半又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便壓抑著心情,上前問道。
倉曹看了看沮授,又偷偷瞄了一眼曹純,本能的察覺到了有些不妙,強笑了兩聲說道:『也沒有什麼大事……』
『說!』曹純瞪了過來。
倉曹一個哆嗦,連忙說道:『啟稟將軍,這個……倉廩之中,這個,存糧怕是有些不足了……還望將軍早做定奪……』
『什麼?!』曹純大怒,一巴掌扇在了桌案上,『不是前些天……』
曹純說到一半,猛然間反應過來。是,沒錯,前兩天是還有一些,但是張郃出征,誰也不知道要打幾天,所以自然給張郃的人馬帶出去了不少,城中當然就少了。
張郃行蹤是個問題,漁陽之內的糧草也出現了問題,而且張郃原本應該運輸過來的糧草,半路上不是被燒被毀了一些麼……
難道說?
曹純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心中的疑慮不斷翻湧著,咕嘟咕嘟像是沸騰的水,腦海之中嗡嗡作響,甚至手也有些微微的發抖。
曹純扶著桌案,半響無言。
曹純揮手趕跑了倉曹之後,轉頭問沮授,『軍師,若是以當前糧草,可維持幾日?』
沮授低頭回答道:『將軍,大概還有一月之數……若是以小鬥勻之,便可多撐十日左右……然此亦非長久之策,還是請將軍再發消息,運送糧草為上……』
『再發糧草……』曹純雙手按照桌案之上,青筋畢露。
沮授低頭,就像是地麵上有什麼好玩好看的東西,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樣。沮授知道讓曹純上報情調糧草,多少會讓曹純尷尬難堪,但是這又有什麼辦法?漁陽敗壞又不是一兩天的,早知道如此,當年袁熙南下投曹操的時候,曹操怎麼不懂得阻止其搜刮?
現在漁陽家底敗光,算是袁熙的鍋?
就像是後世許多分公司,在年終彙報的時候,多少喜歡報喜不報憂,不到最後時刻,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一般是不會主動交代問題……咳咳,上報情況的一樣,曹純也不喜歡將漁陽的問題一次又一次的拋給曹操,那樣除了能證明自己無能之外,並無半點的益處。
而且,若是再請糧草,那麼就至少要說明原因,如此一來,張郃的問題就肯定要說清楚了……
良久,曹純咬著牙,說道:『上報!此外……派人前往城北……搜尋野鼠!製作鼠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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