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曹丕瞪大了眼。
曹操哼了一聲,『驃騎或數月,或半年,或用商隊,或以書信,遞送一些農桑種植,畜牧要點而至,所用度量皆為黃氏器具……若欲改動,便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確實不易……』
曹丕轉悠著眼珠子,『有沒有刺探之舉……亦或是往來賓客……』
曹操斜眼看了曹丕一下,說道:『你好好想想再說話!』
曹丕頓時卡住了。
這隻能證明這些人確實和驃騎有聯係,但是然後呢?從驃騎那邊得到最新的技術,難道不是一件好事?莫不成都要這些人拒絕?即便是曹操願意,其他的士族大戶願意麼?所以單說這些人收到這些信息就說這些人有間諜行為是行不通的,必須要抓到最為直接的證據,但是在三國各處都有聯姻,親戚滿地走的年代,聊天說兩句什麼的,能算是什麼事情麼?
就像是曆史上劉備娶了孫家的,張飛娶了夏侯家的,平日裡麵走個親戚什麼的,難不成全數抓起來?
『明白了……』曹丕看著曹操的表情,略帶了一些小心翼翼的說道,『父親大人不是憂慮其走漏消息,而是擔心這些人趁著天災動什麼手腳……』
曹操點了點頭,歎了口氣。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曹操才派人嚴密監視。
『既如此……』曹丕說道,『何不以替之……』
曹操聞言,又丟過去了一個眼刀。
曹丕恍然,頓時有些尷尬的砸吧了兩下嘴。
曹丕能想要要人接替,難道曹操就想不到?其實曹操早就派了一些人到長安,裝作求學寒門子弟,進入農學社和工學社當中去學習,可問題是這個學習並不是說今天進了農學社工學社的大門,明天轉悠一圈就能學成歸來的,而且曹操得知,其實很多更為重要的技術,並不是在農學社和工學社之中,而是在黃家工房之內……
而想要混進黃家工房,也並非完全不可能,黃氏工房也對外招一些工匠。從外圈工房做起,大概五六年左右就可以更進一步,十餘年大概就能接觸一些東西了。
這個時間太長了,比農學士和工學士要長的多得多……
而曹氏夏侯氏之中,要找人裝扮寒門很簡單,但是要找出說精通技藝的大工匠,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即便是真找到了,這些大工匠也不是姓曹,畢竟真要是能進入關鍵位置,至少也要十幾年啊,而十幾年的時間,正常來說,下一代都出來了,若是一咬牙一跺腳,拋棄了在這裡的妻兒老小,豈不是……
所以隻能還是用曹氏夏侯氏的人,改名換姓,偷偷摸摸的想辦法,但是這樣的人幾乎就是從零學起,其困難程度何止一點半點?因此在這些人真正掌握了一些技術之前,曹操也不敢輕易的就觸碰類似於周章和王銘這樣的人物,搞不好這邊搞了一下,驃騎那邊報複回來呢?
就像是曹操這邊知道有一些人是驃騎的耳目,隻要不做得太過分,曹操也不會說一定要清剿乾淨一樣,驃騎將軍斐潛也肯定知道在長安有不少的人是其他地區派來的……
就像是後世的各大使館。
真以為各大使館的主要事情就是替熊孩子包機擦屁股啊?那隻是順便辦的,結果真還有個彆熊孩子以及其熊父母以為是大使館必須要做的了。
曹操又微微歎了口氣。
曹操之前以為,斐潛走得快,那隻是快一步而已,所以隻要自己加快步伐,就能趕上去,結果現在發現,自己走一步,斐潛也在走一步,自己跑一步,斐潛也在跑一步,甚至還比自己走得更多,跑得更遠……
這對於心氣極高的曹操來說,不得不說是一個很沉重的打擊。
既然斐潛有心氣能能容得下各家的耳目探子,曹操這裡當然也就可以容得下周章和王銘。彆的不說,至少周章和王銘認真做事,不起壞心,對於曹操肯定還是有幫助的。
幸好的是,從安插在長安的耳目傳遞回來的消息,長安三輔地區,也是受災嚴重,驃騎將軍斐潛甚至派遣了兵卒協助百姓在救災……
這是一個好消息,若是真的老天偏愛,隻有冀州豫州大災,而關中三輔北地平陽均是無事,那麼自己誓師之舉,就要從虛的立刻轉為實的了,破釜沉舟做最後一搏!
而現在既然雙方都受到了災害,那麼就還是可以接受,徐徐圖之……
這也是一個壞消息,驃騎將軍斐潛讓兵卒協助百姓救災,必然會收攏大批的關中三輔普通百姓的民心,這對於將來的雙方對抗,對於曹操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經過此災之後,斐潛關中地位想必更加穩固,而在冀州的曹操自己,是距離斐潛的距離縮短了一些,還是又被拉大了呢?
這才是曹操真正煩憂的事情,而不僅僅是桌案上麵的兩把尺子。
曹丕正待將尺子還回來,卻被曹操攔阻。
曹操看著曹丕說道:『驃騎以咫尺以量天下,行度衡於萬畝田間,所求為何,所欲何事?』
『啊?』曹丕頓時覺得有些心驚肉跳起來,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汝且以此尺做論……』果然,曹操從來就沒有讓曹丕失望過,『三日後交來!去罷!』
曹丕又不敢露出哭喪的臉,又不能很自然的表現出欣喜模樣,最終隻能勉強的維持一個『平靜』的表情,答應了一聲之後,捧著兩根尺子就往外走,卻因為略有分神,差點和急急趕來的董昭撞在了一處。
『啊,見過公子……』董昭朝著曹丕行禮。
『董祭酒不必多禮……』曹丕還了一禮,知道董昭而來必然是有事,所以說道,『父親大人正在堂內……』
董昭於是拱拱手離去了。
曹丕卻沒有立刻走,盯著董昭匆忙的背影,小眼珠子轉悠了好幾圈,他知道董昭如此匆忙,必然有事發生,但是現在再跟過去的話……尋思半響,曹丕最終還是忍住了好奇心,低著頭看著懷裡的兩根尺子,真是恨不得立刻遠遠的將其丟將出去,最後還是歎了口氣,搖搖晃晃的走了。
另外一邊,董昭急急拜見了曹操。
『明公!大喜!大喜啊!』董昭連聲說道。
『喜從何來?』曹操問道。
『明公請看……』董昭從懷裡掏出了一份書簡,雙手奉上。
『貸令之律?』曹操瞪著黃豆大小的眼睛,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然後又從頭再看了一遍,沉吟不語。
董昭拱手,眼眸之中露出了一些寒光,說道:『若是驃騎依據此律而行,必然將有大亂!』貸令之律的破綻,在董昭等人的眼中,簡直就是隻穿著漁網的小姑娘似的,說是沒穿罷,也是有穿的,隻不過到處都是窟窿而已。
曹操將書簡放下,說道:『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董昭點頭說道,『據說此令已經廣布三輔,不日即發河東各地……』
『嗯……』曹操忍不住有些興奮,但又強行壓抑住,思索起來。
這是驃騎將軍斐潛這一段時間太順利了,所以飄了?奪人錢財便如殺人父母,驃騎將軍真要是這麼搞,這是等同於殺了多少人的父母?
亦或是……
『公仁且將此事……』曹操敲了敲桌案上的書簡,『暗中散於冀豫……』
董昭略有不解,『主公之意是……』
曹操一笑,『公仁且去做就是……』
董昭眼珠轉動兩下,便隻得拱手應下,退下不提。
曹操看著董昭的背影,良久之後,微微歎了口氣,『哎……奉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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