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在襄陽北岸,就彙集了不少的有些雜亂的勞役民夫,忙碌起來,打造各種器械,照料著輜重糧草,然後很快的,這些地方豪強就發現,其實緊逼襄陽的曹軍並不是很多,也就是曹洪一人,外加上蔡瑁的一些人而已……
夜色已經降了下來。
在篝火邊上,曹軍兵卒,雖然將外麵的鐵甲卸了,但是裡麵的一層皮甲還是穿著,兵刃也是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哨探遊弋的身影在遠處的黑暗當中若隱若現。篝火晃動的火光,將曹軍兵卒的身影晃動起來,似乎是一隻隻張牙舞爪的蹲坐在篝火旁的野獸。
曹洪大馬金刀坐在山坡之上,望著遠處的襄陽北營,目光之中似乎也有些火焰在跳動……
蔡瑁坐在曹洪身側,麵上的表情複雜,似乎是欲言又止。
曹洪瞄了蔡瑁一眼,『德珪有何言?不妨直說就是!』
蔡瑁拱拱手說道:『將軍,這……征調民夫,雖說輕便,然……人多口雜……』
曹洪哈哈笑了笑,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
蔡瑁愣了一下,旋即睜大了眼,『將軍之意……』
曹洪眼睛微微眯起。
……(=+)……
甘寧盯著遠處的曹軍篝火,星星點點的映入眼中。
曹軍沒多少人。
總有些不甘心的襄陽土著,會偷偷摸摸的給襄陽城中報個信。
甘寧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文聘卻覺得是一個陷阱。
劉琮覺得……嗯,他什麼都沒有覺得,隻不過是劉表覺得可以一試。
甘寧站在船頭,挺直了身軀,看著遠處曹軍的篝火,也看著這條蜿蜒淺緩的河流橫在眼前。身後,是襄陽北大營,還有襄陽城。
甘寧知道,在這一刻,似乎是死氣沉沉一般的襄陽城上,垛口後麵必然是站了不少的人,伸著腦袋盯著這裡,盯著遠處。這些人在等待著,似乎是等待著即將爆發的的戰鬥,等待著最終的勝利者。
甘寧摸著手中的大刀,有些不爽。
為了隱秘,雖然不至於要甘寧銜枚,但是刀背上的鈴鐺是卸下來了,而沒有了這些鈴鐺,甘興霸覺得自己都不完整了……
甘寧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揚手示意一下,頓時水流聲就更加響亮了起來,所有荊州兵卒沉默著劃著船,向北岸摸去。當然,原本漢水之上,是有橋的,但是既然是要偷襲,那麼怎麼可能光明正大的走橋那邊?
遠處的火影晃蕩,近處的水流蕩漾。
嘩啦,嘩啦。
在襄陽城頭,劉琮,龐季,文聘都是一身的戎裝,站在城垛邊上,凝神向北眺望。
在漢水河對岸遠處,就是曹軍還未完全建好的大營,雖說算是勉強成型,但是實際上還是有不少的疏漏之處,即便是龐季這種對於軍事一知半解的人,都可以看出有些問題來。
按照道理來說,立營要先立拒,也就是用大木樁,前頭削尖,可以插在地上,做為一道臨時障礙,可以用來抵禦敵方突襲,然後再在這些防禦工事後麵挖壕溝,立營寨,但是現在看來不知道是因為人手不夠,還是曹軍大意,亦或是就像是文聘所言,是個陷阱,反正有些地方空著,就像是門戶大開一般。
龐季皺眉,『這曹子廉,聽聞也並非不知兵事,如今曹軍這營寨,破綻頗多,難道是犯了糊塗?』
一旁的文聘微微搖了搖頭。當然,文聘也提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來說明這不是曹洪腦袋抽筋,而是有意引誘,所以自然也不好說一些什麼。
倒是劉琮對於即將展開的戰鬥很是抱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憧憬,抓住龐季問道:『快說說,這,這怎麼看?甘將軍,甘將軍會怎麼打?』
龐季看了文聘一眼,文聘不為所動,無奈之下,隻能笑笑,說道:『公子請看,這曹營雖說依靠山勢在立了營地,然則這山小了些……並不能擋住全數側後,在那邊……露出了一塊空出來……若是按照常規來說,那邊應該先修拒馬,挖掘壕溝……然而曹軍是先在橋對麵這裡挖掘了些壕溝,卻又不深……』
劉琮恍然,『如此說來,隻要甘將軍從那邊突進營地,便可以大勝了?』
龐季又看了文聘一眼,然後略有些尷尬的笑笑,『但願如此。』
文聘的尷尬,龐季能夠理解,但是龐季在當下,其實也同樣尷尬。
如果劉表完全信任文聘,那麼現在就不應該是劉琮站在這裡。劉琮在這裡能做什麼?看戲麼?劉表最為相信的,也就是甘寧,所以甘寧必須要擔負前往試探曹軍實力的責任,而文聘不行,若是文聘提出要進攻曹營,說不得劉表會疑心文聘是不是要和曹軍做什麼交易……
劉表走到今天這種狼狽和為難的地步,龐季多少覺得有些意外,但是心中有另外一個聲音,似乎也告訴他這是一種必然。當龐季看著斐潛一步步如同烈陽一般在大漢的天空中升起的時候,他似乎就預見了當下的情形……
誰能想到,當年同在車上的稚嫩青年,如今已經成為了一方雄主?而那個時候的一方雄主,現在卻成了瞻前顧後左右為難之人?
龐季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開口說道:『曹軍也有可能是誘敵……引誘我等渡河而擊,然後曹軍便可以用其最為精銳的騎兵來反擊……可是他就不該將這些騎軍這麼明白的擺在前麵,甘將軍自然會繞開,誰還會上當?而且曹軍將騎兵安置得臨近橋頭,就便是要反擊也要繞過去,路程頗長……難道說想要用步卒纏住甘將軍,然後用騎兵直衝襄陽?但是騎兵沒有攻具,就憑騎軍想攻克營寨,進攻襄陽,豈非做夢?文將軍,這曹軍到底想做什麼?』
劉琮不由的轉頭看向了文聘。
文聘定定的看著遠方,良久良久,才低聲回答:『曹軍曆戰南北,而吾等……曹軍南下也不是最為可怕之事,某最為擔憂的,便是曹軍之中,有了通曉荊州上下情形的向導!』
龐季渾身一震,伸出手來,微微有些顫抖的指著北麵,『如此說來,甘將軍有危險了……』
文聘緩緩的搖頭,『興霸有分寸……』
劉琮oo?啥意思?
停了片刻,文聘轉頭看向劉琮,『公子,有些話,原本不該在下來說,但是如今大敵當前……彆看當下我等持有地利,若是反過來想,是不是我等也被困於此?況且眼前曹軍不過是一部,其後有沒有援軍,我等也是不可知……如今城中也未必安穩……還請公子稟明使君,早做決斷才是……』
士氣,對於冷兵器時代的戰鬥來說,其重要性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劉表派遣劉磐,說是殺了蔡瑁,但是實際上根據文聘的判斷,若是真殺了蔡瑁,劉表怕不是早就將蔡瑁的人頭掛在了城頭!
所以先前宣揚蔡瑁死了,到時候要是蔡瑁又出現在城下,對於軍心的影響,難道劉表沒點數麼?另外一方麵,劉磐自從蔡瑁之事後,就一直沒有出現,即便是現在也不清楚去了哪裡,不知道是不是劉表又在安排了什麼……
文聘的意思很明確,在這樣的局麵下,將帥自然需要同心協力,共同抵禦外敵,而劉表一方麵對於荊州之人表現的不信任,另外一個方麵又想要守住荊州,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悖論。
劉琮有些茫然的看著文聘,顯然還不能完全理解文聘言語之中蘊含的那些意思。
『還請公子代為轉告……』文聘拱手說道。
『啊?』劉琮點了點頭,『好……』
文聘轉頭,不再說話。而一旁的龐季則是看了文聘一眼,很隱蔽的歎了口氣。
遠處,在粼粼的水光之中,甘寧也似乎靠近了北岸。
這一場劉表和曹操的前哨站,就在這一個夜間,悄然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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