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百人,能有多少派上用場,也是一個未知之數,再加上陳生雖然說當年在襄陽之中經營多年,但是後來畢竟離開了襄陽,所以現在城中的這些人,要不是陳生多少留著一些昔日的情分,恐怕連這百人都未必能湊得出來!
『罷了!百人就是百人!』韓嵩咬牙說道,『某今日拜訪了蒯氏,恐怕便引了老賊注意,早晚定生變化……』
韓嵩目光一冷。
聰明然從來不會坐以待斃,尤其是被彆人拖著,一同坐以待斃。韓嵩覺得自己算不上特彆聰明,但是至少不是笨人,刀斧到了眼前了還不懂得躲避和掙紮。
陳生沒有表示反對,甚至連驚訝都沒有表現出來,因為他對於劉表也沒有多少好感。當年招降的時候劉表說得都很好聽,但是到現在又有多少是實現了的?
從某個方麵來說,倒也不是劉表有意要食言而肥,但是畢竟當初劉表什麼都沒有,為了能夠入主襄陽,自然什麼都好說,等真正控製了襄陽之後,作為堂堂的魯恭王之後,又怎麼會為了一兩句和平民的允諾而上心?
韓嵩緩緩的繼續說道:『此次行事,最為忌諱之處,無非就是行事猶疑不決,一旦老賊反應過來,吾等必然人頭落地!故而,當以雷霆之勢,一舉奪門!城門若定,便是完事大吉,待得曹軍入城,你我便是獻城首功!屆時官職賞賜,自是豐厚!』
韓嵩語氣也沒有多誇張,就這麼平淡的說著,燈火搖曳,照在他的臉上,蕩漾出了一些彆樣色彩來。
韓嵩在起初的時候,就覺得劉表不怎麼地,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根本也沒有搭理劉表,是劉表覺得韓嵩名氣不錯,然後半強迫半邀請的讓韓嵩當了別駕,後來又派韓嵩出使曹操,結果韓嵩回來了劉表又說韓嵩收了曹操的賄賂,要搞韓嵩,但是在拷打跟著韓嵩一同而行的隨行者的時候,並沒有得到什麼有效的證據,所以也不了了之……
『若是此舉可成,荊州內外,一來便可安定,二來數年之後,焉知不能光大門楣,成大漢重臣?功業可立,豈不強於老賊之下蹉跎無為百倍?』韓嵩看出陳生還是有些擔憂,便畫出了一個大餅。
成家立業,廣大門楣,千百年來多少人為此前仆後繼,陳生自然也不例外……
韓嵩所言,倒也不是誆騙,畢竟當下龐氏黃氏北遷,蔡氏已經逃離,荊州士族便是剩下的蒯氏等人,若是以此為晉身之資,他日荊州之中,多少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然則城門重地,必然把守森嚴……』陳生儘力表現得沉穩,但是略微急促的呼吸還是暴露了一些他的心情,『即便是得機得攻城門,吾等之人一來缺乏兵甲,二來擊技生疏,若是一擊不成,怕是……』
『無妨……』韓嵩陰陰而笑,『某早有定策……老賊所慮,定然是城中蔡氏所留暗子,若是……嗬嗬……』
韓嵩所言,也正是劉表擔心的所在。這些時日劉表防著城外,更是防著城內。雖然劉表知道城中有蔡氏的暗子,但是數萬人口的基數,有沒有朝陽老大媽出馬,又怎麼可能甄彆出其中究竟誰好誰壞?
劉表一直坐鎮在荊州府衙之中,也就是為了隨時應對這個未知的變化。
因為劉表知道,守城,如果隻有外敵,守上半年一年都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內部出了叛亂,傾覆可能隻需要一夜!這些時日,劉表也沒有閒著,他派遣劉先在城中四處巡察,就是為了抓出蔡氏留下的暗子來……
然後,終於是抓到了這些蔡氏暗子的痕跡。
當襄陽城中爆發出來了騷動的時候,劉表在猛地揪心起來的同時,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畢竟若是解決了這個隱患,那麼也就意味著襄陽會更加的安全。
剪除老賊,誅除奸邪的呼喊聲,隨著混亂在蔓延,而此時此刻在襄陽城中,也不知道多少人已然清清楚楚的聽見了這口號,又有多少人,在轉著這樣或是那樣的心思……
不知道是哪裡被點燃了,火焰騰空而起,除了呼號之聲外,也有哭喊和慘叫聲陸續響起,將剪除老賊,誅除奸邪的口號聲襯托得分外猙獰。
襄陽城門樓上,劉琮也被這樣的口號聲驚醒,連滾帶爬的扒拉著木窗朝城中看去,隻見火光搖曳,人影晃動,一時間心膽皆裂,手足冰寒。雖然在進了城門樓之後,劉琮也不止一次的暗中咒罵劉表,甚至也有想過劉表突然歸天,然後他就可以脫離當下困境的情形,但是見到了城中暴亂,對於劉表的擔心最終還是壓過了恨意……
當然,也有可能僅僅是因為劉琮意識到了劉表若是真死了,他也沒什麼好下場?
劉琮奔到了門前,大吼著:『文將軍!文將軍!速救吾父!速救吾父!』
文聘在發生騷亂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是密切關注了,聽得劉琮呼喚,便拱手說道:『公子莫慌!城中尚可,勿須吾等……』
『大膽!』劉琮暴跳,『汝欲至……』
還沒等劉琮下半截的話說完,城外又是一陣喧嘩!曹軍見襄陽城中火起,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依舊立刻反應過來,開始列陣,準備進攻!
文聘瞄了劉琮一眼,也沒有繼續多說一些什麼,微微拱手,便立刻大步離開,前去布置對於曹軍的防禦了。這才是文聘最為主要的責任,若是文聘真的聽從劉琮的瞎指揮,帶著兵卒下去參與城中的平定,那麼這個時候曹軍來了豈不是手忙腳亂顧此失彼?
劉琮蜷縮在門窗內側,手腳發抖,喃喃自語,耳邊都是各種嘈雜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無孔不入的鑽進來,震得劉琮腦袋嗡嗡作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騷亂漸漸的平息,四周也安靜了下來,劉琮慢慢的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有些像是土撥鼠一樣,伸著腦袋一點點的往外試探。
光影晃動之下,血腥氣息撲麵而來,縱然劉琮已經在城門樓上居住了一段時間,但是還是沒有能夠完全習慣。
『啟稟公子,城內蟊賊已然平定,公子無須憂慮。』
文聘淡淡的和劉琮說了一句,便去指揮將才剛剛砍下來的新鮮熱辣的人頭懸掛在城垛上,展示給曹軍看。
文聘知道,曹軍出動,更多的是為了配合城中行動而已,如果看見人頭懸掛出來,然後城中重新恢複了安靜,那麼基本上就會退去,並不會無腦而戰。
果然,就如同文聘所料,夏侯惇見狀,知道沒有什麼便宜可以占,也就鳴金收兵了……
在夏侯惇身側的蔡瑁,死死盯著城頭的人頭,雙拳緊握。
夏侯惇拍了拍蔡瑁的肩膀,『無妨,德珪此策不成,另想他計就是……劉景升,果然也是有些手段……』
蔡瑁無奈,也隻能是跟著回了曹軍營地,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天剛蒙蒙亮,便是爬了起來,又重新走回了陣前,遠遠的盯著城頭。
城頭上懸掛著的人頭,就像是從地裡被拔起來的花生,一撮撮的長發被綁在了一處,或是閉著眼,或者張著嘴,腦袋和腦袋在風中晃蕩著,搖擺著,旋轉著……
蔡瑁盯著,忽然心中一跳,眼珠子立刻晃動起來,努力辨認著遠處的人頭,若不是害怕城頭上的弓弩射擊,說不得都想要貼近襄陽城下細看……
『一五,一十……』
蔡瑁數著,然後不放心,又重新數了一遍,然後瞪著眼,努力的想要從血汙和灰塵之下,將那一個個麵色或是鐵青或是慘白的麵容,和自己腦海當中的影像對應起來,然後又是盯著看了近一炷香時間,直至雙眼忍不住酸澀難當,流下淚來的時候,才一邊揉著眼,一邊急急的奔到了夏侯惇的中軍大帳之處。
『德珪……』夏侯惇見到蔡瑁雙眼淚流,不由得愣了一下,出言安慰道,『德珪休要如此悲切,兵家勝敗乃是常事……』
『嗯?』蔡瑁也是呆滯了片刻,然後才頓足歎息一聲,裝作惋惜的樣子,但是隨後說出來的話卻暴露了其根本就沒有多少傷心的本質,『夏侯將軍!某仔細清點過了……數目不對,人也不對……』
夏侯惇原本坐著,正端著碗要喝水,聽聞此言,手頓時停在了半空中,緩緩將頭抬了起來,認真的看著蔡瑁,『德珪之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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