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來曆,倒是略有隱瞞……不過無妨……』看著二道疤走了,諸葛亮嗬嗬笑了兩聲,和廖化徐羽二人解釋了一下。
很簡單,一般百姓是難以出鄉四處亂逛的,能去周邊縣城的,又往往是士族子弟,地方鄉紳,而這些人也就稱不上什麼『賤名』,至於『望山亭』,諸葛亮不知道具體有沒有,但是郯城那邊是靠近海邊的,還有什麼山可以望?能望什麼山?望海還差不多。
再加上後麵的一些曹營情況,也就說明這個人是隱瞞了自己的身世,但是對於曹軍的情況倒是沒有什麼隱瞞。
『如此說來,』徐羽皺眉說道,『此人有意隱瞞,居心叵測?』
諸葛亮搖頭道:『倒也不是……多半有些難言之隱……若是真心欲投,這姓名來曆,倒是次要……』
大漢這年頭,就不說旁人,當年徐庶不也隱姓埋名改了一個什麼單福?還有太史慈也是被當地通緝跑到了遼東的?所以過去乾過什麼事情,其實並不是重點,而是『投誠』這個行為,才是關注的要點。
諸葛亮痛恨曹操,但是對於曹操手下的普通兵卒,其實並沒有多少惡感。哪怕是諸葛亮知道這些人當中有一部分曾經在徐州,亦或是其他地方殺人放火屠村滅寨,但是諸葛亮並不會因此記恨這些人,因為這些兵卒在大多數時間之中,隻是充當爪牙而已……
就像是殺人者用刀槍,償命的需是殺人者,有誰會讓刀槍去償命的?噬人血肉的是猛虎是餓狼是凶獸,又有誰會把吃人的罪過歸於這些野獸的爪子或是牙齒?
二道疤不肯說名字,或許是因為愧對先輩不願用其名,畢竟曹操在徐州不僅是殺人,還挖了不少的墳,當然,兗州和河洛的墳頭也沒少扒拉;也有可能是犯下什麼罪行,然後不能提及其名,但是在大漢律法之下,也不是不可以將功抵罪,這個並能算是多麼嚴重的問題。
因此二道疤投誠,諸葛亮也並沒有因為其出身曹兵而故意刁難,而是想著要怎樣利用這一個事情,來做一些文章。當然,但是如果說假意投誠,暗中使壞的,就自然是不可原諒了……
不過這個投誠的文章要留待後續,眼下還是要繼續麵對接下來的曹軍攻擊。
曹軍如今是在修整,相信也很快就會發動攻擊,而且因為曹軍失去了補給運輸的便利,必然就會選擇更加犀利凶狠的方式來攻伐樊城,不會像是之前那樣一板一眼,留有餘力。而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自然將會產生大量的傷亡。
這種傷亡是雙方的,而諸葛亮覺得,他並不想要這種損耗。所以諸葛亮想要另辟蹊徑,但是當他說出的下一步計策的時候,結果讓徐羽和廖化都有些接受不能。
諸葛亮微微笑著,但是笑容裡麵多少有些孤獨和寂寞。
孤獨和寂寞是孿生的兄弟,經常莫名其妙的來,又悄無聲息的走。在斐潛帳下,諸葛亮算是荊襄派裡麵的人物,畢竟是龐德公的學生,又是和龐統同出鹿山木屋之人,但是在諸葛亮心中,多少還是記得他自己是徐州琅琊人。這種感覺有時候來的莫名其妙,即便是在人頭湧湧的歡宴中,它也會不請自來。
而一個人,如果是孤獨和寂寞時間長了,心就會涼。
心涼了之後,就連眼神也會漸漸冰冷,即便臉上掛著笑意,身處鬨市也覺得普天之下隻有自己一人。諸葛亮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每當他覺得寂寞了,他就會關閉自己對外界的反應,將自己關在心裡,細細的忍受和品嘗這種能讓人發瘋的孤獨。往往在這個時候,諸葛亮便是最冷靜,最為清醒的,孤獨的世界裡隻有他自己,能依靠的也隻有他自己,直到他遇到了驃騎將軍斐潛……
在長安的那一段時間之中,諸葛亮對於驃騎將軍的一些觀念,有著特彆的認同感,甚至這種認同感,在一定程度上讓諸葛亮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麼的孤單。
因為小時候遭受到了心靈上麵的創傷,所以諸葛亮在一定程度上有一些後遺症,比如失眠、抑鬱、強迫症等等。隻不過漢代的人並不懂得這些所謂的心理疾病,也沒有人去給諸葛亮進行治療,諸葛亮隻能是憑借著自己,一點點的修複,但是從曆史上的一些細節看得出來,諸葛亮的強迫症是比較嚴重的,失眠也是常有,至於抑鬱麼,可能也有一些……
換句話說,諸葛亮曆史上鞠躬儘瘁的偉大,歸根結底,很有可能是曹操當年屠殺徐州所造成的。
因為這些問題,所以諸葛亮的思考比一般的士族子弟要更多,他開始考慮所謂的『民』究竟是誰,他甚至會想自己是誰,本我真我等等的問題,而這些問題一旦開始思考,往往就會越發的讓人崩潰。
幸運的是,曆史上的諸葛亮遇到了龐德公,後來遇到了劉備……
在曆史上諸葛亮和劉備抵足而眠魚水之歡,呸,是如魚得水的那一段時間之中,諸葛亮發現劉備才是天下諸侯當中唯一一個重視百姓的,是唯一一個頂著所謂中山靖王之後,骨子裡卻是一個遊俠的君主,所以諸葛亮義無反顧的奉獻出了一切。
可是,可惜,最後劉備也變味了。
白帝城中,劉備看著諸葛亮,諸葛亮看著劉備,就像是看著鏡子當中的自己。臨死之前,劉備說的話,或許是試探,或許是威脅,或許是托付,或許……
而更加幸運的是,現在的諸葛亮遇到了斐潛。
遇到了斐潛之後,諸葛亮才發現自己原本很多想法和驃騎比較起來,竟然顯得狹隘了!
在進關中之前,諸葛亮原先認為,『民』是大漢子民,是所有大漢的老百姓,並非僅僅是那些士族子弟,而這樣的觀念,在很多士族子弟當中是不認同的。大多數的士族子弟都是認為,所謂的『民』隻是士族子弟而已,至於基層的百姓,連『名』都沒有的,如何可稱為『民』?
就像是很多朝廷官員地方大吏,常常掛在嘴邊說是要『傾聽民聲』,但是實際上,很多百姓是發不出任何聲音的,他們是啞巴,因為他們沒有發聲的渠道,他們是文盲,因為他們根本不懂各種的條例和規範,所以,所謂『民聲』,究竟是誰的聲音?
這種封建王朝的弊病持續了千年,甚至影響到了後世,就像是某些地方『行政複議』了十天半個月,一個月兩個月都沒有消息,問了就是在走流程,結果媒體一曝光,第二天流程就走完了……
斐潛對於民的概念比諸葛亮的範圍還要更大,甚至是包括天下!甚至是那些願意穿漢服說漢語學漢文的胡人!
同時斐潛對於普通民眾的關注度也是諸葛亮所見當中最高的,反正除了斐潛之外,諸葛亮就沒有見過還有哪一家的諸侯會為了改進民眾勞作的器具去特意設置工房,讓工匠進行研究的……
在斐潛之前,所謂農具,不都是偶然某個工匠研究出來,然後才推廣使用的麼?何嘗有君主會主動讓人研究這些東西?
與廣闊的『民』相對應的,斐潛對於兵卒的愛惜程度,也是所有諸侯裡麵最高的,這一點,從當下兵卒身上的鎧甲就已經足夠說明了。斐潛的『費錢』,即便是在富庶的冀州豫州等地,也是赫赫大名,令人咂舌。
兵卒不再是一種無所謂的消耗品,不是隨便抓些農夫塞幾把刀槍就可以充數的,也正是有這些戰鬥技能熟練,士氣高漲,意誌堅強,令行禁止的精銳兵卒,諸葛亮之前的計策才能順利實施。
否則彆說什麼配合了,光廖化去南岸潛藏這一件事,在斐潛麾下兵卒這裡,基本上沒有人覺得困難和不可行,而要是其他諸侯的兵卒麼……
因此,諸葛亮在受到了驃騎將軍斐潛對於『民』和『兵』的概念影響之下,如果繼續在樊城和夏侯惇死扛,互拚損耗,也不是不可以,但即便是最後勝利了,不說是一換五,就算是一換十,在諸葛亮感覺之中,覺得似乎也是有些虧。所以諸葛亮覺得還可以再搞一波,可是當他說完了計策之後,徐羽廖化幾乎要跳將起來,『什麼?』
『孔明你是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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