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如此暴富例子也是常見,這是由於許多產品價格在時間上,地域上存在著巨大的差異性,造成了許多利潤空間,也肥了許多有關係、有腦袋的投機者。
在大漢當下,糧食無疑就是硬通貨。而老百姓的對於饑餓的恐懼,更容易使得糧食在某種程度上,成為囤積居奇的重要物資。
『吃了這一口,明天就沒有了!』
『今天就剩這些了,明天價格還會更高!』
諸如此類的煽動言論之下,從左馮翊開始的大規模糧價波動,終於是開始了向四處蔓延,這種恐慌使得一般的老百姓開始搶購市麵上所能見到的糧食現貨,同時也進一步促進了恐慌的蔓延,使得即便是反應最為遲鈍的糧食銷售商,也掛出了『沽空』的牌子。
換句話說,其實市麵上還有很多的糧草,但是所有糧食銷售商都在觀望,而這種觀望也同樣反過來推動了糧食價格的進一步飆升,而每一步的飆升都會使得這些糧商再一次的緊緊捂住自家的糧食口袋,市麵上便是越發的一石難求。
對於大戶人家來說,一般家中都有修建儲存糧食的地窖,同時也會選擇在糧食價格極低的時候進行采買,然後妥善窖藏。再加上這些人家多數也有自己的田地,因此糧食價格越高,也就代表著他們的財富在升值,因此越是家大業大的,遇到這樣的局麵也越是不慌,甚至還有些加入其中共舞的。
受到迫害最深的,便是一般的中產和無產,因為這些人並沒有辦法儲備大量的糧食,隻能選擇小批量的購買,而這就使得這些人無法抓住糧食價格最低的階段,同時這些人也沒有足夠的錢財來支付大量采購,所以在這樣的糧食價格飆升之下,這些人便是立刻被割得血肉模糊。
許多人每天天色尚未明,便是急急爬起來,到城中糧鋪排隊,不為彆的,就是為了能夠在糧鋪開門的時候,能過買到一些口糧,否則即便是糧鋪之中還有糧食可以賣,也是一天一個價……
而且幾乎所有糧鋪掌故夥計都在說,他們的糧鋪沒貨了,但是如果客官『誠心』想要,他們也可以去其他的地方『調貨』,就是看這些個心有多麼『誠』了,最好像是黃金白銀的那麼心誠,越大塊越心誠,然後他們便可以轉眼之間從屁股下麵掏出糧袋表示好不容易調來了貨。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但凡是有季節性的東西,都有成為囤積居奇的商品特製,並不僅僅限於是糧食,還有很多東西都是如此,但凡是掀起了囤積的浪潮,所有在其中的人都會想要賺一筆。就像是這一次,甚至跟那些糧商沒有什麼關聯的其他商戶,見到了糧食利潤如此高漲,有些貪婪之輩也想要分潤一杯羹。
這樣的情形變化自然使得在關中長安的驃騎府中的官吏人注意到了,然後迅速的彙總了情況,放到了荀攸的桌案之上。
荀攸思索良久,便將這一份報告納在寫袖子當中,出了自家的『辦公室』,來尋龐統。
黑胖子最近很忙。
畢竟要按照斐潛的意思,要清理官吏當中的腐敗分子,並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畢竟在大漢,還沒有達到後世封建王朝之中那種完全腐敗透頂的程度,至少大多數的民眾還是厭惡『銅臭』的,就連買了三公的老頭子,回到家中都少不了被自家兒子嫌棄,所以敢於光明正大的收取賄賂的是少數。大多數的官吏都會采用一些比較隱蔽的方式,而要找出這些賄賂的途徑,就要花費相當大的精力。
所以龐統這一段時間確實也沒有顧得上市場這一邊,等到了荀攸帶來了糧食高漲的消息之後,才沒有看幾眼,眉頭就皺了起來,怒聲說道:『真是好膽!』
但是旋即龐統也就將報告放了下來,眼珠轉了轉,看向了荀攸,說道:『此事……公達可有良策?』
『驃騎出關中,便生此事……』荀攸大有深意的看了龐統一眼,然後沉聲說道,『定是有人欲行不軌……此事雖說隻是涉及糧草,然牽連者眾……若是不能妥善處置,必生亂也……』
『法不責眾?』龐統冷笑道。
荀攸微微歎口氣,點了點頭,『況且,驃騎之律,並無禁售糧草鹽鐵之令,並且市場買賣之事,驃騎有言在先,萬不得已,不可以令代商……』
『更何況……』荀攸說道,『如今荊州流民漸多,糧價得漲,原本也是意料之中,隻不過如此之高,便是有人借機漁利罷了……若是以此責眾,恐傷經濟是也……』
龐統點了點頭,『公達所慮甚是。』
說到底,對於糧食的恐慌,以及其他生活物資的搶購囤積行為,實際上是代表了民眾對於生活的恐懼,折射出來的是一種不安全感,也就是對於未來生活的不確定。
尤其是這幾年大漢各地的相互交戰,使得民眾的這種不安全感被極大加深了,稍微有一些風吹草動便是宛如驚弓之鳥一般……
荀攸的意思便是如此,推高糧價的,並非全數都是那些囤積居奇之輩,處於驚恐當中的民眾,其實也是糧價翻著翻往上漲的助燃劑,若是沒有這些民眾托底,這些囤積糧草的商人們也不敢輕易跟進。
那麼在這樣的情況下,就不是簡單的抓幾個,亦或是抓十幾個商人,亦或是大戶所能解決的,因為即便是殺了這些商人,難道說下次就不會有人鋌而走險麼?若是真的如此,那麼曆朝曆代之中為何囤積居奇者屢見不鮮?
荀攸其實還有一些話沒有說,因為普通民眾對於消息總是滯後且遲鈍的,甚至要等到確實被利刃砍到身上的時候才會叫痛才會有感覺,而走在普通民眾前麵,先一步得到了信息,搶到了更多的資源的人僅僅是普通的商家麼?
抓了在低下執行的這些普通商戶,那麼在商戶上麵的這些獲利者怎麼辦?
更多的時候,這些普通的商戶就像是刀槍,當刀槍沾染了人血之後,不去追查是誰握著刀槍,隻是將染血的刀槍砸爛銷毀了,便是可以算是了事了?
『如今長安之中,貨物種類漸多……』荀攸緩緩的說道,『便是當年雒陽市坊之中,也未必能相媲美,然市則多矣,民則未必……』
簡單來說,就像是超市當中有很多貨物,但是居民家中麼,卻未必有貨。
對於當下的長安三輔的大漢民眾而言,也算提前生活在了一個相較幸福的時代,在長安的集市之上可以看到來自於各個地方的貨物,種類繁多,數量也不小,但是對於每一個單獨的家庭來說,一來是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持,二來也未必有足夠的空間可提供存儲,所以很多家庭依舊是習慣等需要的時候才進行采購。
再這樣的模式下,莊園經濟就占據了優勢。
莊園主,也就是大地主,自然擁有更多的餘錢和空閒的空間,和市場進行博弈。
在封建時代,因為生產力的關係,不管是在生產技藝上還是在商品流通上,都有一些局限性,因此一般來說物資都帶有比較強的區域性,比如說長安三輔的果蔬,一般也就在長安三輔上市售賣,有比較強的季節性。
其餘地方的產品,比如像是青徐的鹹魚,醋布什麼的,則是運輸而來,價格基本上來說都是處於一個比較恒定的範圍。
『故而,若是清剿商戶不難,難在隻能治標,無法治本。』荀攸沉聲說道,『再者,如今驃騎士農工商並舉……若糧草大利,有囤之者,便以殺之……若是坐席價高,又有囤席者,亦殺之乎?』
『嗯……』龐統捏著胖下巴,饒有興趣的看著荀攸,說道,『公達似乎已有定策?』
荀攸拱拱手說道:『令君莫要隱瞞於某……怕是驃騎早有定策罷……』
龐統一愣,旋即笑道:『……不知某何處露了破綻?』
『未見令君之前,某還未有定論……然令君見得此事,雖怒而不亂……』荀攸看了一眼龐統,『更何況糧草鹽鐵,本為軍國之要,豈有假於人手,任其揉捏之理?』
『哎……真是……』龐統搖頭歎息了一聲,然後又笑道,『公達果然是……此事……不妨暫且……嗯,置之不理亦是不妥,不如就出個告示……』
荀攸吞了一口唾沫,覺得手臂上的寒毛有些立起,『……勿令有言……不教而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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