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潛指著前方遠處,『孔明可知冬雪何用?為何有瑞雪兆豐年之說?』
『冬雪……』
諸葛亮仰頭而望,之見雪花從天而來,不急不緩,似乎毫無目的,又不可阻擾,直落而下,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染上一層潔白……
……Дつ·?……
在長安之中某處。
眾人高坐於堂內,然後有仆從引了一人至堂下,旋即在堂內之人的示意之下匆匆而退。
堂下一人俯首於地,雖然說沒有抬頭,但是似乎感覺到了眾多的目光落在身上,頗有些不自在的抖動著。
『某問,汝答。知否?』
『是,小的明白……』
『汝於何處做事?』
『回家主,小的在美陽以西,大概十多裡地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一個莊子,很大,有很多人……』
『你在其中做些什麼?』
『回家主,小的就是將炭碾成粉,再篩細清洗,然後做成細粒……』
『然後這炭又做成什麼?』
『小的不清楚……還有其他的人在做……』
『你是如何進得那個莊子的?』
『小的原本也有燒炭……家傳手藝,原本小的也不願意去,隻不過後來大多數人都用煤球了,用炭的就少了……小的也就隻能過去,多少掙份工錢……』
『那麼可知天雷之術,究竟如何?』
『小的不知道……小的隻是聽聞就像是祭祀上蒼一樣,焚香禱告,敬獻祭品,上天便會響應,然後落下天雷……』
堂內沉默了很久,然後等堂下的人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抬頭看一看的時候,堂內的聲音才再一次的傳了出來,『知道了,辛苦了,你先退下,去管事那邊領兩貫錢……以後也要好生做事,不可懈怠……多留些心思,多看少問,下次過來,仍有重賞……』
堂下之人唯唯諾諾而退。
百年塢堡,一瞬間就灰飛煙滅。
陵邑高第,須臾間就家破人亡。
許多人不由得都偷偷摸摸的看一眼不遠之處的房門院門,就像是下一刻就有驃騎人馬衝進來了一樣……
驃騎天雷之法,也就是火藥之術,其實或多或少都有耳聞,隻不過麼耳聞畢竟是耳聞,早些年當驃騎還不是驃騎的時候,不是也常常說何處有紫氣東來,何處多了幾分祥瑞,近些年還有些什麼五方上帝之說,長河三日之言,使得這些長安土著一時之間也難以分辨究竟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某曾聞驃騎於漢中以仙術開山……原以為多有訛傳,如今看來,或有其真……』
『某也聽聞驃騎麾下,曾以天雷克川蜀……』
『還有山東……』
『某以為都是些傳聞……』
『……』
發生在彆人身上的都是故事,可以笑嗬嗬的表示還有什麼傷心事,都說出來讓大爺開個心,結果轉眼之間就發生在了自己身上,頓時就沒了笑臉,一點都不開心,隻覺得是開個麻辣個皮……
趙氏塢堡也是塢堡,然後轟然一聲就沒了?
自己家的塢堡呢?
可以轟得幾聲?
兔死狐悲,不外如是。
『驃騎將軍究竟是打得什麼主意?』
『終是不祥之兆……』
大胸之兆,呃,大凶之兆麵前,所有長安土著都不蛋定了。當年董卓李郭等西涼為亂,再往前一些西羌叛亂,這些關中土著能依舊存活下來的基礎,就是他們修建多年的烏龜殼夠厚,厚到了讓當時的董卓李郭等西涼人也好,西羌亂兵也罷,都覺得敲開了要很費勁,而且還吃不了多少肉,還不如去搶那些更容易更多肉的村寨和城鄉……
可是現在,原本以為萬無一失的厚殼,就變成了可以被多轟幾下的事情。
轟麼?
爽麼?
害怕麼?
這些長安土著,自然是心慌不已,就像是後世之人丟了手機那麼的慌。
左馮翊的糧價事件,雖然說在長安左近的土著並沒有太多的參與,但是也跟著多少吃了些肉喝了點湯,然後一夜之間長安七陵十五戶或是被抓或是被殺,長安城外許多莊園被大軍清剿,左馮翊蓮勺之處一日之間五堡齊破,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這些土著難以接受,甚至覺得天都快要塌了……
古代的消息傳遞模式是非常落後的,既沒有live的現場電台,也米有什麼快抖可以傳播,在很多時候依靠的依舊是很滯後的書信或是口信,並且在傳遞的過程中,失真和削減都是常見的。
『不知韋氏之處是何說法……』
『休提韋氏!蛇鼠兩端,虧為三輔名士!聽聞韋氏便是連夜奔至驃騎府衙,在門廊之處生生站了一夜!諂媚之態令人作嘔!』
『巧言令色,貪圖權貴!』
『枉為名士,忝乃豎子!』
『思密達,蒙脫散……』
『搜嘎,搜嘎……』
一頓對於韋端的唾棄和謾罵之後,便漸漸的沒了聲音。很多人其實口中怒罵,但是心中想著的卻是如果將自己現在換成韋端,怕不是抱著驃騎大腿舔得更興奮?
驃騎取得了關中三輔之後,這些土著原本以為立刻就會得到驃騎的重用,結果讓人失望。隻不過土著往往都是難以在自身上找原因,而會習慣的將責任推給外來人,比如說外來人來長安三輔乾什麼,來討飯麼的話語,畢竟自個兒可是正兒八經的黃帝子孫,打小就住在長安三環,呃,三輔之內……
原本韋端騎在牆上,大家都能看得到,覺得天塌下來便是有高個的頂著雷,怎樣也輪不到他們,現在轉眼一看,韋端都他娘的趴在了驃騎的大腿上,那麼這些人自然就沒了底數,究竟剩下來的這些人當中誰才是高個,亦或是自己才是那個高個子?
冬雪已經下來了,而冬雷,亦或是春雷,反正不管是什麼雷,似乎也不遙遠了。
怎麼辦?
方才叫過來的人雖然說不清楚驃騎所謂『天雷之法』究竟是怎麼做出來的,但是至少證明了一點,蓮勺之事是真的,在所謂『天雷之法』麵前,塢堡就像是某些人腰上的黃帶子紅帶子,除了些裝飾作用之外,已經無法成為他們的保護傘了。
『要不……找驃騎……談談?』
堂內忽然有人斷斷續續低聲說道,然後頓時引來眾人鄙夷的目光,便是縮著腦袋又退了回去。
談什麼?都這個時候了,同意找驃騎談談就是丟了黃帶子紅帶子的顏麵!若是讓人知道了自家沒了這黃紅帶子的骨氣,將來還怎麼在三輔之地上大聲說話?
隻不過麼,私底下,似乎,大概,也許……
悄悄的可以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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