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那麼爭霸天下是不是要兵要糧?
沒錯。
那麼兵卒錢糧從什麼地方來?
賦稅。
賦稅又是誰出的呢?
自然是士族大戶,尤其是冀州豫州的士族大戶。
所以曹操最終是有求於士族大戶的,所以即便是一時忤逆,依舊遇到沒有錢的時候,還是需要跪下來叫爸爸的,沒錯吧?雖然說崔琰並不清楚後世的一切名詞,但是思路上相差不多,因此他覺得曹操現在唯一的途徑,如今春耕,不就是最好的體現麼?彆管怎麼跳,到了錢糧二字的時候,就要落下地來,就是必須屈服,屈服在他們的裙下。
『諸位……』崔琰緩緩的開了口,環視一周,『如今漁陽危急,諸位理應精誠合作,團結一心,共赴國難才是……』
『嗯?彆駕……言之有理……』
『對對,言之有理。』
『有理有理。』
在座的都不是什麼傻子,所謂聞弦音便是知雅意,紛紛附和著。不管怎麼說,麵子上依舊是要光偉正的,就像是某些大公司出具的公告一樣。
崔琰點了點頭,然後便是起身走了。崔琰很謹慎,所以他不會多說什麼,並且他有說一句錯話麼?他的言語有一點過錯麼?
都沒有,從某些角度來說,一點都沒有。
但是事情的關鍵,往往不是在於怎麼說,而是要看怎麼做!
……`ェ??……
漁陽左近。
如今春色漸深,若是說在大漠之中,正是進入了最好的時節。
可是現在這個原本應該是用來繁衍生息,蓄養牛馬的季節,也變成了殺戮的時光。
這在大漢之前,是不曾有過的,甚至在整個的大漢與匈奴的爭鬥之中,也是少見的。
秋季舉兵,冬季收兵,一年隻打一次仗。
而現在,似乎許多規矩都被打破了……
清風徐來,拂著沒膝的青草,仿佛一片綠色的海洋,但是在一片綠色的海洋之中,也有一些雜色。
焦黑的地麵,被斬斷的草根,深沒入土地的斷箭,還有那些遺留下的血跡和屍骸,表明這裡剛剛結束了一場戰爭。
公孫度明白,他隻要打垮了曹純,漁陽便是唾手可得,所以他一直都試圖用人馬堵住曹純的運動,企圖將曹純限製在某一個區域之中,然後不斷的壓縮和包圍,最終將其殲滅,但是曹純並沒有讓公孫如願,而是突破了其攔截,在外圍遊弋不去。
這就讓公孫很是不爽。
這一次的戰爭,公孫度認為自己是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不僅是有水路和陸路兩條線並進,甚至還有鮮卑人助陣,拿下漁陽幾近於板上釘釘。
孫權的支持更是讓公孫度喜出望外,而且通過之前的貿易,他更加迫切的想要獲取漁陽的鹽鐵,獲取財物,獲取更大的土地和更多的人口,這種渴望來自於靈魂的深處,來自於一種本能。
貪欲的本能。
說起來,還是怪驃騎。
如果驃騎將軍沒有搞那些有的沒有的花樣,沒有大搞什麼商隊貿易,公孫度在遼東坐著,當著土霸王,也不會覺得他距離大漢頂層的文化有多麼遙遠。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越來越多的東西湧進遼東,遼東原本的資源就明顯的短缺了,尤其是當他知道了每一樣的東西都是經過了曹操治下的加碼,都有這個姓曹的中間商在加價,這胸中燃燒的怒火,便是令他鼓足了乾勁也要拿下漁陽的動力源頭!
打倒那些該死的中間商!
然後加上了鮮卑人柯比能的邀約……
公孫度甚至和柯比能很仔細的將幽州地盤劃分完畢。公孫度要的是漁陽和東麵的這一塊,然後柯比能是是北麵和西麵,如此一來公孫度主要負責防禦曹操,而柯比能則是負責抵抗萬一來襲的驃騎。
雙方談條件的時候都很認真,很誠懇,甚至歃血為盟。
所以現在追擊曹純,自然就是屬於公孫度的業務範疇。
鮮卑人也有鮮卑人要做的事情。
可是這一個公孫度原本以為比較簡單的任務,現在看起來卻有些棘手。
戰後的草原上飄浮著餘燼的味道,一種老兵非常熟悉的味道,微焦微臭,這是人肉燒焦的味道。即便是沒有聞到過這種氣味的新兵,也會本能的排斥著這個氣味,就像是他們的器官知道這個味道是人體脂肪燒焦的氣味一樣,然後就會有一些厭惡的表現。
按照道理來說,人肉和其他動物的肉,或許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相同的,一樣的肉纖維,一樣的血紅蛋白,但是就是這種細微的差彆,使得人肉和其他動物的肉產生出不一樣的氣味,傳遞出一種特彆的信號。
就像是有些事情,即便是不用特彆說,也是知道該怎麼做。
這是刻在基因裡麵的東西,或許是祖輩們為了可以相互團結起來,一同對抗外界的威脅,一同成為夥伴共同戰鬥,但是這種東西,就像是一個盟約……
人殺人不對,但是依舊很多人殺人。
用刀槍殺,或是用其他的方式殺。
人吃人也不好,但是依舊很多人吃人。
生吃,或者用其他的方式吃。
畢竟說歸說,做歸做。
從古至今,莫不如此。
在不遠處的土坡之下,有堆著一些隆起的石頭墳堆,石堆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布條,也有一些殘破的甲片和兵刃插在墳前,隨著春風緩緩舞動。
這些墳堆就是曹軍騎兵們的墳墓。當然,更好的標準,是按照大漢的火德,焚燒處理,帶回骨灰,但是在逃亡的過程當中焚燒的黑煙,不是屬於找死的行為麼?
因為曹純需要不斷的運動,所以根本無法這麼做,因此隻能是借著短暫停留的時間,將這些屍首埋葬。
連日作戰,公孫一方並沒有能捕獲任何一名曹軍活口。
騎著戰馬在草原上打掃戰場的公孫兵卒,看著遠處的石堆,想著曹軍在戰場上的表現,也不免會生出些許敬佩之意。
不做俘虜,不丟下任何一名同胞,生為大漢人,魂歸大漢土。這原本是大漢騎兵的鐵律。
隻不過麼,說歸說,真正這麼做的,很少。
至少公孫兵卒自己心中知道,至少他們做不到。
什麼時候,大漢的兵已經變成了這樣了?
當年的時候……
至少袁紹在和公孫瓚對抗的時候,沒聽說袁紹的兵卒像現在這樣啊?
『鮮卑的那群家夥,到底在哪裡?!』公孫康憤怒的說道,『他們之前不是說了要幫我們的搞死這群該死的曹軍騎兵的!我們隻需要負責處理漁陽!』
公孫度瞄了他兒子一眼,『說歸說,做歸做。鮮卑放個屁,難不成你也當真了?』
『無恥!卑鄙!』公孫康揮舞著手臂,『他可是鮮卑的大王!怎麼能如此不講誠信?!』
公孫度低著頭,依舊看著地圖,並沒有理會公孫康的抱怨,因為抱怨無濟於事,而且從某個角度上來說,如果僅僅是因為曹純這一點騎兵就表示需要鮮卑人的支援,那麼鮮卑人一定會因此而對於公孫上下極度的輕視,也並不立於後續的合作。
即便是後續沒有什麼合作,公孫度也丟不起這個人。
公孫康如此憤怒和激動,並不是公孫康多麼真的在意公孫上下的輸贏,隻不過是因為他上一次的時候被曹純擊敗過,若不是柳毅趕到,說不得當場就要被曹純給乾掉了,因此才特彆的痛恨曹純。
隻不過這一種痛恨,亦或是什麼其他的情緒,並不能有助於戰局。所以公孫度趕了過來,接替了公孫康原本的戰鬥位置,然後讓柳毅回去主持圍攻漁陽的戰鬥。
但是即便如此,想要抓住曹純依舊不容易。
公孫家是有騎兵的,但是素質麼,並沒有像是他老哥那樣強,而且因為公孫度之前的領土也是多山,並不像是幽北這一帶有大片的草原,所以公孫度家裡並不是以騎兵為主,相反倒是步卒更多一些。
公孫度出了幾個陷阱,想要利用曹純急著趕回漁陽的心思,然後圍困和抓住曹純,但是沒有想到曹純並沒有中招,反而就像是並不在意漁陽一般,在外圍不停的遊弋,這就讓公孫度非常的難受。
難道說,曹純根本不在意漁陽的得失?
亦或是公孫度現在最好就是掉頭,不去管在外圍的曹純,然後全力進攻漁陽?
還是步卒騎兵分開,然後以騎兵追擊曹純?
公孫度有些猶豫,可是他並不知道,有些事情便是在他猶豫的時候,漸漸的發生了一些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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