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隻要城門一開……』李園的聲音低低的,卻充滿了誘惑,『便是大功一件……想想張氏在南鄭周邊,有多少良田,有多少產業,有多少莊子……嗬嗬,到時候……即便是賢弟看不起這些阿堵物,難不成不為自家家人想想?子孫也要吃飯啊……』
就在此時,從前院之處,急急而來了一名李從的心腹,麵帶慌亂的說道:『啟稟公子,張氏派人來說,要我們出三十丁,協助守城!』
李園撫掌而笑。
李從目光微微凝結。
……??▽??……
當張遼等人展開了對於南鄭的攻勢……
城頭上煙塵滾滾,視線混雜不清。
血腥味混在土腥味當中,內臟破裂產生出來的酸腐氣味和燒焦後的臭雞蛋氣味,就像是臭豆腐臭鱖魚再加上臭鯡魚,外加一條穿了一個月以上發餿發臭長了綠毛的臭襪子等物混在一起的味道。
張盛將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蹦過來,貼到了他臉上的一截半焦的腸子抓了下來,扔到了一邊……
到處都是嘶吼慘叫的聲音,一些明顯是在攻擊當中精神崩潰的張氏兵卒,像是行屍走肉一樣搖搖晃晃在城牆上跌跌撞撞,口中發出絕望的尖叫,然後走著走著,便是一頭栽倒到了城下,亦或是被箭矢,或是碎石砸倒。
隊率張盛拖著一個傷員,在磚石狼藉的城牆上慢慢挪動。他不敢站起來,箭矢弩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從煙火之中撲出,還是城垛下麵相對比較安全一些。
即便是這些城垛已經在投石車的攻擊之下破爛不堪……
空中又是傳來了一陣陣的尖嘯,張盛尖叫著,將身軀縮成了一團。
片刻之後,他聽到了身下的城牆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整個城牆似乎都在劇烈的抖動著,前方不遠處的城垛碟口正好被一個石彈擊中,整個碎裂垮塌下去,碎石像是噴泉一樣往四周噴發,砸在了張盛的頭盔之上,就像是死神用手指頭在鐺鐺的敲著房門。
在最初的火油彈用儘之後,張遼等人就改成了石彈,雖然說沒有了那種恐懼的讓人腿軟的灼燒效果,但是石彈的破壞力也沒有比火油彈遜色多少,不到兩天的摧殘之下,南鄭就從秋香變成了如花。
張盛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他儘可能的蜷縮著,好不容易等這一陣的石彈停歇之後,便是繼續拖著傷員移動,他現在隻想到城樓那裡,從城梯離開這恐怖的城牆。他隻想著逃離,但是又害怕被督戰隊斬殺,所以如果帶著一個傷員,多少可以算是一個借口。
不遠處橫七豎八的有一些屍骸,亦或是殘肢,一些是甲士,另外一些便是民夫。有的屍首還算是新鮮的,在張盛拖著傷員經過的時候,甚至還會顫抖兩下,就像是要跟著張盛一起走,亦或是要將張盛一同拖向死亡的國度。
張盛小心翼翼的繞過這些屍骸,然後又小心翼翼的通過了城垛垮塌的地方。這個地方已經被砸壞了,露出了土坯,或許再被擊中一兩次,這個地方就會發生大的垮塌……
城樓已經完全被燒毀了,隻剩下半截黑灰色的殘骸,還有些黑煙不死心的在其中縈繞。張盛好不容易挪到了殘破城樓後方,喘了口氣,便是聽到在城梯道那邊傳來了一些呼喝之聲,然後便是有人頭像是土撥鼠一樣小心翼翼的冒了出來。
『上!快上!』在城梯道上的督戰隊幾近瘋狂的喊著,『不上老子現在就砍殺了你!』
有督戰隊的人看見了張盛,『你!嗨!你在這裡乾什麼?』
張盛連忙將傷員往自己這一邊扯了扯,『我……他受傷了,我要送他下去……』
『……』督戰隊愣了一下,旋即大罵道,『送你麻痹哦!你睜大眼自己看看!還特麼的什麼傷,死剩半截了,還傷個屁!』
張盛猛回頭,然後看見自己死命拖拽過來的『傷員』,不知道什麼時候隻剩下了半截身軀,而另外一半早就不知道去了那裡,或許隻有在半截殘軀之中蜿蜒而出的腸子,才知道另外那一半的下落。
督戰隊見張盛發呆,還想要上前抽打,卻被另外一個攔住了,『算了,讓他在這裡待一會兒罷……』
這是一場完全不對稱的戰爭模式。
守城,就是被動挨打,這幾乎顛覆了南鄭上下的認知。
就在兩個督戰隊還在爭執的時候,空中又是一陣尖嘯的聲音傳來,張盛下意識就尖叫著蜷縮在了一起,緊緊的抱著腦袋縮在城樓殘骸之下。
兩個督戰隊的兵卒不知道是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還是說第一次登上城頭麵臨這樣的情況,竟然沒有什麼躲避的動作,然後一顆石彈就從天而將,隻是發出一些骨肉悶響,便將一名督戰隊兵卒直接帶走了一半!
另外一名督戰隊兵卒被滾燙的鮮血噴濺了一頭一臉,圓睜得幾乎是要爆出來的眼睛裡麵充滿了難以言表的恐懼,然後下一刻便是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似乎是要往前走,卻不小心被一具屍首絆倒,頭上腳下的栽下了城去!
那些正在被督戰隊逼迫著往城牆上的兵卒和民夫,見到如此情形,齊齊發一聲喊,就是掉頭就跑!
『回去!』
『快上去!』
『再往下來就不客氣了!』
『噗呲……』
混亂的人流和督戰隊發生了衝突。
城頭上流血,城內也在流淌。
『……』張盛抱著腦袋,蜷縮在城樓殘骸之下,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著一些什麼。
又是幾聲巨響,旋即不知道是砸中了那個薄弱的地方,城牆垮塌了一大塊,濃濃的灰塵騰空而起,將那一段城牆完全淹沒。
『他們就想要我們去送死!去送死啊!』
『為什麼不是他們去死?!』
『要死他們去!我們不乾了!不乾了!』
『我們不想死!不想死!』
被抓來的民夫和張氏督戰隊兵卒的衝突越發的劇烈起來。
沒有人想要死,更沒有人想要白白的去死,毫無價值,就像是一塊肉一樣被撕扯砸爛,四散分裂,死無全屍!
張盛喘著粗氣,靠在焦黑的磚上,他隻覺得手腳都是麻的,不停的在顫抖著。
他聽見有張氏的督戰隊在呼喝著,在企圖召集著像張盛這樣的張氏直屬兵卒,他也看見城中似乎有了一些異常,似乎有些紛亂起來,按照道理來說,他也姓張,應該為張氏出力,應該為張氏站起來……
可是這一次,張盛呆呆的靠著,一動都不想動。
城外的驃騎人馬給張盛,給城內的所有人展示出了一種無法抵抗的力量,無論多麼勇敢強悍的武士,也無法匹敵的力量,什麼千人敵,什麼萬人敵,在從天而降的石彈還有火油彈麵前,就跟砧板上的肉一樣,不堪一擊,毫無反抗的能力。
城門左近更加混亂的聲音響了起來。
『彆讓他們衝過去!』
『攔住他們,彆讓他們打開城門!』
『叛徒!你們是叛徒……啊……』
『城門啊!城……』
城外似乎也有些聲音傳了進來,似乎是驃騎人馬發現了城門的不對勁,準備進攻了。
不知道為什麼,張盛忽然咧開嘴發出了嗬嗬嗬的傻笑聲,他的笑聲夾雜在混亂的叫喊聲中,笑著笑著就覺得輕鬆了起來,呆呆的望著天空,心中想著,讓這一場噩夢,結束罷,趕快結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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