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梯之策!
在曆史上,並非隻有諸葛亮一個人在西南默默北伐,其實孫權也是三番兩次的北伐,隻也有勝負,而在孫權北伐的過程當中,有幾次還是親自上陣,隻不過是半點作用派不上,還差點被當成超級經驗包給開了。
要知道,雖然說曆史上主要的人口都在北方,但是江東也並不弱小,在孫權幾次北伐當中,出動的部隊數量也是遠遠超過了蜀漢,方有『孫十萬』的雅號。可是這樣的數目的兵馬卻一直不能取得什麼傑出的戰果,由此可見其實在江東兵卒統屬上麵,一直都有很大的問題。
現如今孫權受到了斐潛的刺激,再度想揀起父親兄長的威名權柄,可是又不能掌握軍隊,江東各大士族世家勢力已成,一有事情就拚命在後掣肘,最後孫權自然什麼事情也彆想著做成。
彆看孫權高高在上,但是實際上就像是沒有梯子的高台一樣,被困在了高處,上天不能,下地更不能……
而現在,孫權對於江東各大家族,實際上也在用抽梯之策。
高高供奉起來,然後乾掉這些人的階梯,或者是將原本這些人的階梯改成自己的名字,比如暨豔。
顧悌說得直白,意思就是一個。
這事情躲是躲不過去的,大家不如合力麵對為好。
要鬥就鬥那麼一場!
絕不能讓孫權借著暨豔之手,抽掉了眾人的腳下的基石,上樓的階梯!
不管是人還是兵,不管是錢還糧,握在自己手裡,總比仰人鼻息要來得更舒服!這些基石和階梯,無論如何也要掌握在自家手裡!
想明白了其間的道理,張允忍不住微微歎息了一聲:『子通銳氣方張,倒是看得明白……老夫受教了……可是如之奈何?如今假借江北奸細之名發力,又不知道後續還有何等手段,說不定就在等著看我輩破綻,這豈是能輕易動得的?』
江東當下的政治局麵,和後世那種黨爭非常相似,甚至有些若是不能依附其中某方便是不能立足的地步,政堂之中,誰是誰的人分得很清楚,幾大政治集團既相互團結起來對外,內部自己也有紛爭。
張允知曉顧悌也算是顧氏家族之中新崛起的骨乾,也是多有聰慧之名,被顧悌打動之後,也就沒有什麼顧忌,將話題說開了,也算是終於吐出了些實在話。
吃五石散一時爽,但是對於神經和身體的傷害是永久性的,張允雖然自詡聰慧,但是被侵蝕和破壞的腦神經多少還是有些跟不上的,意識到事態嚴重性之後,下意識的也有些想要看看這顧悌有什麼好主意。
暨豔明顯是鐵了心要站在孫權那一方當中去了,根本不顧江東士族子弟的自家顏麵,自甘墮落當孫權的爪牙。要收拾此等鷹犬,關鍵是下手了之後,孫權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這才是最為關鍵的問題。
『張公,既然願登高,不妨再送個梯子……』顧悌緩緩的說道。
張允一愣,再送個梯子?
給暨豔還是給孫權?
或者說,兩個人一起給?
顧悌彷佛是知道張允在想著一些什麼,目光閃動之中,解釋下去:『此番無非是借名生機,借機生事,以人謀兵,以兵謀權爾……此次舉動,看著像是針對顧氏,但是實際上是在謀劃諸家之錢糧兵權!』
『故不論當下究竟如何紛擾,最終必然歸於各家私兵!』顧悌目光深邃,『然……某人忘卻了,江東之中,可不僅僅隻有各家各姓有私兵!』
張允瞪圓了眼,『你是說……』
顧悌點了點頭。
張允忍不住沉吟起來。
其實張允已經被顧悌說動,但是心中依舊有些不安,隻不過自矜身份,覺得向顧悌追問全盤謀劃,多少有些丟了顏麵。
顧悌何等聰慧,見狀不用張允詢問,便是直接解釋道:『話已至此,全賴張公決斷了。隻要旁處火起,此處自然消停。此等鷹犬,屆時再尋個名頭……』
顧悌忽然笑了笑,『便是如同顧宅之事,倒也不錯,便可輕輕巧巧讓其或死或流……』
張允並不說話,顧悌一席分析,讓他本來覺得有些疑疑惑惑的事情都清楚了許多。他也是江東政治沉浮多少年的人物了,要不是自家身軀已經在五石散的毒害之下有些千瘡百孔了,當下也多半能自行分析出一二來。如今聽顧悌說到了關鍵地方,沉吟思索之下,便是覺得判斷局麵大體妥當,其設謀行事也是拿捏得很準。
顧雍被禁足。
顧悌雖然聰明,但是分量不夠。
陸遜如今萬事都是一縮頭。
朱治有些抽身事外,暫時不想要入場。
因此隻有張允賣一賣自家老臉,多少還有些分量。
這也就是顧悌找上門來,向張允陳列厲害的原因。
這事情,要去做,自然是有風險的,隻不過現在就是考量自己張氏要不要冒這個風險。
張允看著顧悌年輕的麵容,細致透亮的皮膚,再低頭看看自己蒼老如同乾癟雞爪一樣的手,忽然覺得自己確實是老了,而且……
說不得自己時日不多了……
張溫是張允的幼子,也算是老來得子。
畢竟大漢當下兒童的成活率,向來是比較堪憂。
張允沉吟了許久,站起身來,走到了庭前。
聽濤廳麼,自然是有樹木種植在周邊。
張允轉頭示意,『庭中此樹,乃是犬子生誕之日種植至今……雖說已有枝葉,卓然而長,然依舊恐蟲害刀斧……』
顧悌目光微動,旋即明白過來,起身長揖施禮道:『若得張公出手……顧氏上下定然護此樹根深葉茂,茁壯成林!』
張允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然後沉聲道:『如此,賢侄不妨先行回去,靜候就是……』
顧悌連忙撩起衣衫下擺,給張允行叩首之禮,『侄兒便是托付叔父大人!』
『知曉賢侄如今心憂,難以安住於此……』張允笑著上前扶起,『不過,之後便當此處為自家,常來常往,方顯親近。』
『謹遵叔父之命。』顧悌點頭說道,『侄兒告辭……』
張允點了點頭,讓管事將顧悌送出,自己卻站在那棵樹下,仰頭而望,撫摸著那棵樹木,然後微微的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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