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峻展開一看,『什麼?!這……』
任峻忍不住說了半句,旋即閉上了嘴,看了鐘繇一眼。
鐘繇停住腳步,左右看了看,『車隊可是準備今日出發罷?』
任峻眉頭都快絞殺到了一起,『種侍中!此言何意?!』
鐘繇擺擺手,『可否借一步說話?』
當然,這個借一步,是正經的借一步。
任峻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然後給車隊下達了就地修整的指令,便是和鐘繇前往屯田大營的中軍帳。
鐘繇不緊不慢的跟著任峻一同而行,就像是絲毫不在乎屯田大營是任峻的主場一樣。
雖說有天子詔令,但是在潁川,在豫州,在曹操統治之下的地方郡縣,尤其是在和曹操有些關係的軍中,誰都清楚天子的號令不好使,曹操的指令才管用!
任峻雖然姓任,但是和曹氏麼,多少有些親屬關係的。任峻的妻子是曹操從妹,因此才能在這個雖然職位不怎麼起眼,但是相當重要的位置上。
進了中軍大帳之後,任峻也沒謙讓,自行坐到了上首位置之後,才讓鐘繇坐在下首客位。鐘繇也不介意,笑了笑,往客位上一坐,風度依舊翩翩,倒是讓任峻不由得有些滴咕自己是不是太小氣了些,畢竟鐘繇帶著的是天子詔令,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等同於天使……
可是現在重新排排坐顯然更不合適,於是任峻隻能是咳嗽了一聲,然後問道:『鐘侍中,此事,究竟是何道理?』
曹操收了三十萬青州兵,但是這三十萬本身就是虛數,而且也不完全都是精壯兵卒,依舊是和普通黃巾賊一樣,是有拖家帶口的,潁川此處屯田所內,當然有青州兵,不,應該說是青州人。
鐘繇微微捋了捋胡須,沉吟了一下,說道:『任中郎可知孔文舉之事?』
任峻頓時有些摸不清頭腦,怎麼又扯到了孔融身上去,但是又不能說完全不知道,因為當時他其實也算是在場的當事人之一。
『略知一二。』任峻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桉。
鐘繇笑笑也不在意,然後繼續說道:『那麼,任中郎,可知這孔文舉兄弟七人,其中一人名謙,正值潁川……』
任峻忽然有些明白過來,瞪圓了眼說道:『莫非……此事和此人相關?』
鐘繇點頭說道:『此人告了禦狀……』
任峻忽然有些牙疼。
任峻明白,對於天子劉協來說,孔融可是大好人,王粲可是大忠臣!所以對於孔融的兄弟孔謙,當然也帶有一些好感,然後聽聞了孔謙狀告青州兵『橫行無忌,禍亂地方,殘殺百姓,焚燒村寨』等等罪行,自然是怒不可遏,當即下令要進行督查。
這就是鐘繇手中的這一封詔令的由來。
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怎麼在這個節點上?!
任峻坐在那裡,深深的吸了口氣。
孔謙想要做什麼?
搞青州兵?
不是,這是要搞丞相啊!
就在四處烽火的時候,要來一個釜底抽薪啊!
該死,該死!
任峻雖然說不算是智慧之人,在武力上麵也隻能是差強人意,但是政治經驗還是有一點的,沒有用多長的時間就想明白了問題的關鍵。
這個事情,不在乎是不是真假,也不在那些青州兵,而是在曹操身上!
這是陰謀!
說不得就是麵前這個鐘繇的陰謀!
任峻目光閃動起來。
但是,丞相為什麼沒有製止,還讓鐘繇前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為什麼沒有消息傳來?
正常來說,鐘繇從潁川許縣出發而來,丞相不可能不知道啊?
不管怎麼說,任峻是不可能讓鐘繇在屯田大營之內,隨意搜查和逮捕所謂作亂的『青州兵』的,倒不是因為說任峻有意包庇,而是在這個事情上就不允許任峻這麼做!
更何況即便是真有青州兵犯事,也不是在屯田營地這裡的青州人乾的,所謂追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可是若是拒絕,恐怕又會落人口實,引來更為嚴重的後果,到時候任峻自己沾染麻煩倒是小事,給丞相惹禍就不妥了。
再加上如今夏侯惇都出兵平亂去了,更是需要糧草!
任峻念頭電轉之間,最終便是得出決定……
不管這個天子令!
先將鐘繇穩住,然後在急急派人前往潁川尋找曹操定奪,有了消息之後再做應對……
鐘繇斜眼藐了任峻一眼,雖然說鐘繇和任峻的交往不多,嗯,實際上大多數曹氏夏侯氏,包括像是任峻這樣的統兵將領,都和鐘繇這一類的冀州豫州文吏沒有什麼交往,但是鐘繇基本上也猜出了任峻準備用什麼方法。
任峻正準備找個借口什麼的時候,忽然在營地之內便又是一陣嘈雜!
就算是中軍帳內,也擋不住高聲的呼喝!
『我等受丞相軍令!不受什麼天子節製!什麼天子詔令,這就是亂命!大家都是曹丞相一手從青州救下來的,更是他親手收編為軍的!此地,此衣,這些莊禾糧草,都是曹丞相所賜!彆跟我說什麼天子,天子什麼都沒給我們!我們不聽什麼天子詔令,我們隻聽曹丞相的軍令!』
『大家是曹丞相的親軍!曹丞相得榮,自然就有大家將來的身家地位!曹丞相損,大家又變成了那支無依無靠的黃巾賊兵!這些家夥就是來找事的,兄弟們,要我說,就將他們哄趕回去!天子怎麼了?大不了到天子之前理論!』
聲聲呼喝,便是一浪高過一浪。
地域文化麼,那邊都有,這些青州人到了潁川地麵上屯田,也沒少被嫌棄。普通的潁川百姓不太懂得是不是有人故意慫恿,但是確實是青州人占據了一些原本屬於潁川的土地在耕作,很容易的就掉進了和潁川大戶一同排擠青州人的陷阱當中去,使得潁川人和青州人之間一直都有一些小摩擦。
但是這樣的小摩擦,會導致青州兵屠殺潁川村寨,這似乎有這個可能,但是又像是還不至於如此境地……
而鐘繇這些人前來屯田大營之內,說是要稽查捉拿『凶手』,頓時就激發出了相互之間的矛盾。
青州兵雖然不像是潁川士族讀過什麼書,但是他們基本上都知道是依靠誰才能在這裡立足,才能有相對安穩的生活,而不是像其他的黃巾賊一樣,被那些鼎鼎大名的大漢將軍們活埋或是砍頭!
在這些青州人心中,這一片的屯田之所,便是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生地,現在要是輕易被鐘繇等人給攪合了,到時候又不知道要淪落到什麼地方去!
混亂之中,也不清楚是誰的呼喝,引起了雙方的對峙。
鐘繇帶來的護衛兵卒並不多,但是在麵對青州人的氣勢之下,倒也沒有多少慌亂,隻是蝟集在一起,人人都緊握著刀槍,彷佛隨時都準備出鞘一般。而外圍的青州兵也是不斷的發出喧囂之聲,然後將鐘繇的十幾名的護衛圍攏在了一起,眼見著似乎一場動亂立刻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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