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火磚的發展,使得可以采用新式的爐式煉焦,除了少數部件需要鐵皮之外,基本材料就是磚和耐火磚。整個煉焦過程大概在十天左右,焦煤的合格率也提升不少,當然和後世那種還是有很大差距,隻不過已經是非常不易了,再往上可能就需要化工學科進行深度參與了。
新式的煉焦爐還能利用煉焦產生的煤氣循環加熱爐體,同時可以回收一部分的煤焦油。這些用水冷卻回收之後的焦油,就會被收集到陶罐裡密封起來,成為火油,或是其他的燃料,替代動物油脂的潤滑劑,亦或是成為某些基礎的化學原料。
鐵炮的壽命,因為天然容易生鏽的原因,導致比較低,保養起來也比較麻煩,但是對於斐潛來說,卻成為了比較好的選擇。
畢竟銅幣在當下還是錢……
蔡和戰戰兢兢,差點被斐潛的壕氣亮瞎狗眼,頓時就將自身原本的期待值一降再降,幾乎都要抱著斐潛的大腿哭泣祈求了……
若是現將蔡和暫時丟在長安不管,轉過頭開始撥動地圖,去查看斐潛這些樓船的未來對手,江東方麵的時候,就會發現其實孫大帝當下很悲哀。
孫大帝的悲哀,在於發現江東沒有他執政的時候,江東的局勢竟然明顯變得更好了……
這就相當的尷尬。
孫權其實想要對於江東進行一係列的改革的。
如果說大漢的士族豪右在很多地方已經影響到了朝堂的話,那麼在江東這些士族豪右,地方鄉紳,已經不僅僅是影響,甚至是左右決定了江東的各種策略。
孫權企圖除掉這些江東大族,然後再將郡縣切割分製,廣開言路,施展法治,按照國家的律法來處理地方上的事務,而不是被鄉野的宗族所把控。這一係列的舉動,其實並沒有什麼錯,如果真的讓孫權做成了,江東也會隨之富裕和強大起來。
可是孫權太急,一下子就動到了土地和軍權。
孫權整頓田政,派遣寒門子弟和文員小吏去各個地方清查土地數量,並且開始限製私兵數量,這樣的舉措顯然是有利於江東大局的,卻會嚴重的侵害到了地方士族的利益。
於是,不可避免的矛盾就爆發了。
江東內部頓時就紛亂起來,處處都是叛軍,各地都有南越作亂。這些江東士族,擁有土地,人口,財富,私兵,這些東西彙集在一起的時候,形成非常巨大的力量,足以顛覆孫氏的基業。
在加上孫氏家族之中,原本有裂痕……
其實不管孫權怎麼做,打贏了劉表,亦或是曹操,都沒有用,因為江東這些人並不會因為某些戰績就屈服,就像是曆史上的楚國一樣,也曾經擁有龐大的土地,一度稱王稱霸,可是在國內的大貴族的阻擾之下,楚國的變法者一個個都沒有好下場,被謀殺的謀殺,被流放的流放,基本上都是悲劇收場。
如果說吳老夫人沒有死,孫權覺得自己還有依靠,說不得江東就會掀起一場巨大的爭端……
孫權知道周瑜雖然平時裡麵念念叨叨,甚至鄙視自己的愚笨和短視,但是隻要自己真的遇到了什麼危險,還是會魚醬獻身的。
至於張昭張紘等人,就是牆頭草,所以孫權他隻要得到了他母親的支持,那麼他母親所代表的的吳氏外戚,自然也就會基本上站在他的一邊,這樣一來隻要真的出現孫家基業危險的時候,就是吳老夫人和周瑜會聯合起來大開殺戒的時候……
因此,孫權不怕。
有媽的孩子都膽大。
因為他知道還有人愛他。
死了娘之後,孫權就怕了。
有父母的時候,兄弟是兄弟,還能有一個統一的來處,等沒有了父母,兄弟未必就是兄弟了,因為隻剩下了各自不同的去處。兄弟之間都可能是如此,更何況是還沒有多少親情的其他吳氏外戚呢?
孫家骨子裡麵的狠和忍,讓孫權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也是讓他看起來最慫,但是也最為聰明的決定,他交出了政權,一分為二,軍權給了周瑜,政務給了張昭。
然後江東瞬間就穩定下來了……
有周瑜和一幫子叔叔輩的老將坐鎮,提溜著大棒子亂晃,江東誰都不敢妄動。
另外一邊的張昭則是負責分胡蘿卜,將原本孫權製定的那些讓江東士族感覺不舒服的內容拿出來一條條的商議,大部分都推翻了,留下了少部分,當然更多的還是在麵子上麵的工程……
比如說私兵。
現在就明文規定不允許有『私兵』。
但是沒有規定不允許有『家丁』。
我的『家丁』,就喜歡給他們披戰甲配刀槍,我樂意,有問題麼?
規定一個莊園之內不允許有超過五百人的武裝,那麼就是每個莊園四百九十九人……
張昭笑嗬嗬,大家也都笑嗬嗬。
排排坐,吃果果。
在這樣安逸祥和的氛圍之中,江東的經濟發展讓人吃驚。那些之前被召集而來的作亂的人,再次回到了田畝之中,農業恢複了,手工業也恢複了,經濟流通起來,江東的財政赤字也得到了很大的緩解,隻要不出意外,江東今年肯定是一個豐收年。
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麼奇葩,孫權拚命想要搞江東,江東反倒是亂紛紛,而現在孫權放手不搞了,江東反倒是農桑發展,經濟繁盛起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江東士族是不是想要通過這種現狀說明一些什麼,反正當下江東的勢頭簡直是好得不得了……
在這樣的大好形勢下,魚醬拜訪了孫權。
孫權在山腰上,為吳老夫人守孝。
山腳下和周邊山頂之上,都有孫家的兵卒,但是他們除非特殊情況,否則是不會上到這個山來,因為這整個的山,都是吳老夫人的墳,而在吳老夫人的墓碑之側,就是孫權的臨時住所,一個簡陋的小院。
簡單的木屋,泥土不算太平整的小院,周圍有一圈簡單且粗糙的籬笆作為圍牆。
院落內有些種植的蔬菜。
孫權如同老農一般,身穿麻衣,沾染泥土。
周瑜先是在吳老夫人的墓碑之前拜祭,然後才到了孫權的院內,坐在了木屋之前的前堂木地板上,『主公此處倒也是頗為清淨……』
孫權微微點頭。他的目光裡麵沒有仇恨,沒有焦躁,沒有怨恨,但是並不麻木,就像是平靜的山潭,幽深。
孫權他現在少動,少笑,少哭,每日除了晨昏定時去吳老夫人墓前之外,其餘的時間似乎都在發呆。
看著天晴,看著天陰,看著雲卷雲舒,看著雨停雲消。
看著雨水從枝頭上滑落,看著樹葉隨著寒風凋零。
從他登上了江東之主的位置之後,他就從來沒有停下腳步,而現在遠離了喧囂之後,他才真正去看著周邊的一切。
周瑜看著孫權,終於在孫權身上看不到了毛躁,而是開始像是一柄收在了劍鞘裡麵的劍,沒有光華外露,但是暗藏鋒銳。
周瑜坐在孫權一側,慢慢的敘說著江東當下的情況。
周瑜不是在炫耀,而僅僅是敘述。
孫權默默的聽著,臉上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
周瑜說完了,起身,然後表示他下個月再過來。沒有詢問孫權有什麼意見,也沒有表示想要聽孫權的什麼想法。
孫權也起身,送周瑜。
在小院籬笆之外,周瑜略微停頓了一下,向孫權拜彆。
孫權點了點頭,然後在周瑜轉身將走的時候說了一句:『見都督兩鬢略生白發,還請都督保重身軀,切莫太過勞累……』
周瑜點了點頭,微笑了一下,離開了。
孫權站在山腰,目送周瑜遠去。他並不清楚,江東的這種『無為而治』的模式,恰巧是符合了些許的『分權而治』的雛形,故而表現出暫時的繁榮。
可是當下江東這樣的政治模式,並不成熟。
孫權隻是明白,在表麵的暫時繁榮之下,依舊潛藏著洶湧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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