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高呼:『為了大漢社稷,吾等當同心協力!』
然後必然有人在台下嗤然,『td又是在忽悠……』
有人振臂而起,『諸君!國難至此,唯有死戰!』
然後也必然有人嘲笑,『彆裝13太過了啊,到時候看你怎麼收場!』
固然很多時候,那些站起來的人,或許其意願並非純正,但是華夏能夠跌跌撞撞走到後世沒在一個又一個的危機麵前倒下,依舊挺立在東方,就是因為在華夏的那些困難的時候,還是有人站起來,領頭而上的。
這些站起來的人,並沒有考慮他們自己能不能完成,會不會被人嘲笑,亦或是社會上的生產力是不是有這個條件,社會的經濟基礎能不能支撐……
他們隻是覺得應該站出來。
便是在台下那些聰明人的嘲笑聲中站了出來。
而那些在台下,不是嘲諷這個先行者,便是譏笑那個領頭人的聰明人,也並不會覺得自己有什麼錯,畢竟聰明人要考慮的很多,他們要考慮劃不劃算,值不值得,生產力是不是具備,民智是不是達標,一切的條件是不是都剛剛好……
為什麼這些聰明人會覺得難,然後覺得那些迎難而上的人是在忽悠,是在裝13,是因為這些聰明人將自己代入進去,覺得自己做不了,所以旁人一定也做不了。
代入感,很重要。
這是重點,劃起來,要考的。
那麼曹操有沒有追求『代入感』的時候?
顯然是有的。
要不然曹操也不會說期望自己抱負得舒展,治下能平順,在他死後的墓碑上有征西將軍的標識了。
那麼又是什麼時候曹操追求的這種代入感,開始慢慢的衰退,最終閉口不談了呢?
或許就是曹操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捅後腰子的時候,漸漸的對於周邊的一切,懷疑,審視,不信任,不放心,不敢交付真情實感的時候。
接觸到的現實越多,也就不敢在沉溺於虛幻了。
沒錯,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因為身上越來越的重負,已經沒有犯錯的本錢了。
曹操的屬下很多,朋友很少。
曹操之前以為袁紹是朋友,結果袁紹隻想著騎在曹操身後,以曹操當馬子來驅使。
曹操還一度以為袁術也算是朋友,結果袁術根本就看不起曹操,還派來了刺客想要剁了曹操的命根……
後來,曹操認為許攸多少能算是一個朋友,結果許攸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的在旁人麵前講曹操的壞話,貶低曹操,抬高自己。
曹操還曾經覺得劉備和自己很相似,想要和劉備交個朋友,結果劉備表示他和曹操雖然都喜歡錢夫人,但是曹操喜歡的是錢『夫人』,而劉備喜歡的是『錢』夫人,所以談不到一起去……
或許身邊的郭嘉就是曹操當下唯一的朋友了。
還有在關中的那半個?
曹操不知道,隻是知道他現在不能錯,一點都不能犯錯。他已經不再年輕,若是再跌一跤下去,恐怕就爬不起來了。
『為何驃騎就能想到這些?』曹操皺眉,頗為有些不得其解,『昔日於河洛之時,未曾見驃騎如此目光長遠,敏銳世間啊?莫非是龐德公之秘傳?嗯……奉孝,你說,這驃騎之漢章,究竟欲如何?』
『主公……』郭嘉拱拱手說道,『主公是要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嗯?』曹操斜眼看了一下郭嘉,『那你都說說看。先說假話。』
『假話就是……』郭嘉笑了笑,『臣不懂。』
曹操點了點頭,『那麼真話呢?』
郭嘉依舊拱手,『真話……臣還是不懂。』
曹操瞪了一下郭嘉,然後歎了口氣,『嗯,某也不懂。』
對於後世來說,要感謝免費的,強加的,或許是被詬病許久的九年義務教育,使得大多數的人多少都會對於當年那些枯燥的,無趣的,讓人頭痛的思想政治課多少有些印象,其中那些當年拗口且難以理解的價值,價格,必要勞動價值,剩餘勞動價值,使得很多人在進入社會之後,多多少少的能知道那些吊路燈的究竟在乾一些什麼,宣傳一些什麼的核心是什麼……
曹操和郭嘉,他們真不懂。
但是曹操和郭嘉的優勢,卻並非是在不懂之後就不懂了,而是知道即便是不懂,也在堅持著去理解,去思考,去掌握。
『說一些你懂的罷。』曹操緩緩的說道,『若是天下能懂得,也未必成其驃騎了……』
郭嘉還是保持著原本的姿勢,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舊的必須要改。』
曹操點頭,『所以我在做。』
郭嘉搖了搖頭說道,『但是不一樣……我們是從上往下,越往下越難,如同下遊修堤挖渠,當彙集各郡之力,全國之人,方可得其成……而他們是從下往上,一開始難,卻如小溪彙於川中,水到渠成,下自成河……可問題在於,驃騎是怎麼找到那個泉眼的……』
『不僅是找到,而且還要讓這個泉眼變成小溪,彙集成大川……』曹操哈哈笑了笑,『所以我們都覺得不可能……可偏偏成了……』
郭嘉歎了口氣,『是啊……故而臣真是不懂……』
曹操笑著,『這是因為驃騎在彙集之中,都找對了川流。』
郭嘉點著頭,『沒錯,至今看來,確實如此。隻不過,臣就怎麼都想不明白,驃騎究竟是怎麼找對的?又有什麼標準,如何權衡?似乎是信手拈來,卻能做到恰到好處?就像是已經做了此等之事千百遍,絲毫沒有猶豫,順帶還能規避其傾覆之危?』
『哈哈哈,』曹操笑著,『此或天授之?』
『……』郭嘉看了看曹操,微微皺眉,並沒有回答。
就像是普通百姓不懂的問題就推給了天神一樣,郭嘉認為老曹同學將想不明白的事情退給『天授』,無疑就是一個心甘情願自身墮落的表現。
『龐德公之《六韜》……』停頓了一會兒,曹操說道,『我拿到了……隻不過翻來翻去,卻看不出來……過兩天讓人給你送去……』
郭嘉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臣以為,此乃驃騎經董賊之亂,又勘荊襄士族之局,類大漢天下之勢,踐於河東北地之軍,方為大成,絕非僅僅六韜之故也。』
『嗯。』曹操點點頭,『還有蔡中郎之左傳……此外,或許還有蔡氏萬卷藏書……』說道此處,曹操的語氣之中似乎帶出了一些唏噓。
想當年……
悔當年。
不複當年。
曹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當何應對?』
似乎是在問郭嘉,也像是在問曹操自己。
郭嘉上前一步,朗聲而道,『臣有十策,可勝……』
『嗯,說重點。』曹操擺擺手,『這裡又沒有外人……那些湊數的就不要說了……』
『嘿嘿……』郭嘉笑了笑,『那就是四字而已……』
『那四字?』曹操問道。
『以多勝少!』郭嘉斬釘截鐵的說道。
這是郭嘉在思索之後,得出的策略。
曹操思索著。
多勝少,並非一定是單純的數量上的概念,也可以是其他方麵的項目。
曹操皺起了眉頭,目光之中略有些閃動起來,說道:『故而奉孝此言,欲某放過那些鄉野蠹蟲?便如孔氏?』
『主公英明。』郭嘉轉回頭,往蔡昱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很快的說道,『如今驃騎多遣奸細於民間,若是再有各地鄉紳,聞之不舉,見之不理……恐失道義,不得多助是也……』
郭嘉早就看出來了,曹操要對冀州動手。
豫州冀州。
尤其是那些在中間騎牆的,就像是樂進搞司馬,若是沒有曹操私下授意……
至於為什麼沒有在冀州鄴城附近,一方麵是鄴城周邊的士族比較集中,相對來說影響太大,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清剿接壤區域之中和驃騎太過於親密的地方士族豪右,以免將來發生戰鬥的時候,出現內部倒戈的情況。
欲攮外必先安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