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
平陽。
原本平陽縣城,因為長年受到了胡人南下侵擾,導致得殘破不堪,荒廢日久,如今在驃騎之下,重新恢複了榮耀,有三重城牆,城郭綿延二十餘裡,頗有一些雄城一攬河川之盛的姿態。
作為在河東的重鎮,又是驃騎大將軍的封地,在平陽城內構建出了一個龐大的城牆體係,形成了幾乎超越了這個年代的要塞式的防禦體係。
最為核心的部分,就是規模宏大的驃騎府衙體係,類似於宮殿一般,經過多年不斷的修建和補充,多少也是有些氣象萬千,富麗堂皇之感,房屋回廊連綿,庭院林囿密布。規模之盛,幾乎可與大漢皇家宮殿比肩。
甚至比在長安的驃騎府衙都要堂皇一些。
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畢竟平陽是斐潛的封地。
有誰喜歡自家房子破破爛爛的?
平陽左近的田畝,如今也開墾得近二十萬畝,數十座的大小村莊就分布在這些開墾出來的田畝之中,用水泥和石板修建的溝渠勾連其中,大大小小的水車分布在河道之上,為這些水渠提供著源源不斷的水流。
在平陽之側,守山學宮,一向是行事低調,作風樸素。而另外一邊,則是一個龐大的軍營和校場,有屬於平陽的直屬衛隊,常年駐守,和平陽城中的守軍相互呼應。
對於這些平陽守軍來說,裝備兵械無疑都是最好的,加上又是從各地軍中選拔而來,其中多半都是上過戰場,曾經於北地和鮮卑打過仗的精銳老兵,幾乎就是等同於長安的斐潛直屬護衛一般,軍律要求極嚴,隊伍極其整肅,處處都是一板一眼,全軍上下,嚴整有威。
這些兵卒並非是養著好看的,真要是有戰事發生,平陽的這些人馬兵卒,必須能夠立刻支援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所以不管是戰陣經驗,馬上步下本事,軍將的指揮能力,都是不能少的。
唯獨就是少了統領大將……
當然,這也是斐潛有意安排的。在平陽這裡,有強大的中層軍官,有精銳老兵,日常操練什麼的,根本不需要大將統領,隻需要一個稍微懂得一些軍事的文吏負責後勤和整體安排就行了,真的要是有什麼事情發生,隻需要調大將過去,立刻就能出戰!
再加上,上郡有黃成,陰山有李典,上黨有張濟,長安三輔就更不用說了,這樣的布置反倒是最為安全的,誰都不會擔心平陽的兵卒太精銳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一名隊率出至城門外,帶著自己的手下兵卒和上一班值守兵卒交接。兩名隊率湊在一起,在交接檔桉上一邊記錄,一邊低聲寒暄兩句,而他們帶領的兵卒,並沒有像是一般的郡縣城池兵卒那樣嘻嘻哈哈,而是肅然無聲,默默的調換位置。
交接順利,一如往常。
那接班隊率隨口詢問:『今日如何?』
上一班帶隊隊率回答得也隨意:『還能有什麼事情?這不開春了麼,商隊多了,其他也沒有什麼,再說了,誰敢在這裡鬨事?』
接班隊率點點頭:『雖然人流繁雜,但也可以磨磨兵卒兒郎們的性子。新來的督軍官在軍紀這上頭要求得嚴,倒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咱們兵帶得好,考核優秀,驃騎大將軍也能知道!』
上一班隊率點頭:『兄弟說的是,如今貪腐拿錢的,都是那些文縐縐的酸儒,還真不如我們實打實的功勳!做得好,就算是離開軍中,也有一份好出路,也算是給子孫留下了一份家當!這事情可不能湖塗!』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打了招呼,上一班的隊率剛準備走,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來,說道:『太原王氏一大早就來些人了……看起似乎有些動靜……』
接班的隊率點頭說道:『這事情,我也聽說了……這敢在北地陰山走私,簡直就是活膩味了!前些年那誰,還是驃騎大將軍親屬呢……』
上一班的隊率瞪了他一眼,『驃騎大將軍的事情,也是你能說的?』
『失言了……多謝老哥提點……』接班的隊率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臉色有些發白,便是不在多言,招呼著兵卒開始巡查的巡查,搜檢的搜檢。
吞噬
這個時候,馬蹄聲突然從遠處傳來,正有幾騎疾馳而來。
今天是晴天,視線極好,這幾騎疾馳而來,也許是知道是到了地頭,馬背之人也不再顧惜馬力,幾匹駿馬跑得似乎快要飛起來一般!
『來人止步!進城下馬!』
雖然沒有平陽周邊不許縱馬的規定,但是城門之地,向來就是要衝,可沒有說什麼隨隨便便就能飛馳而進的道理。即便是馬背上的人打出的旗號也是驃騎麾下,但隻要不是那種特彆加急的傳令兵,一律都不許直接策馬進城。
隨著命令下達,駐守在城門之處的兵卒也立刻堵住了城門,長矛豎起,還有兵卒摘下了弓箭,搭箭上弦,隨時都可以射出!
隊率再次揚聲大喝,『進城下馬!不得衝撞城門!再進一步,就要放箭了!』
來騎連忙一邊勒住馬,一邊高聲回答道:『某乃蒲子王縣令信使,有緊要之事啟稟荀國相!』伴隨他的喊聲,那人已經將背上裝著文書的皮筒摘下高高舉起。皮筒之上有個鮮豔火漆,哪怕隔著幾十步的距離,也看得分明。
嗯,竟然真是信使,隻不過是低等級的信使。
『不是加急六百裡,誰給你的膽子?!』隊率擺擺手,讓人上前去檢查,『真要不小心一鬆手,射死你冤不冤?!』
『急事,真急事!』信使也叫著道,『生死之事,能不急麼?』
生死急事?
隊率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了上一班的值守說的那句話,莫非,太原王家真出事了?
……¬_¬?–?……
太原。
太原就在汾水上遊。
在漢代植被較多的年代,甚至在太原到平陽臨汾之間,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澤,也就是後世稱之為『濕地』的……
因為如此,太原整體的環境,一直到了唐代,都算是非常不錯的地域,甚至成為了唐王的起家發源之地。
從河東一直到太原,甚至通過石嶺關再往北到了常山,也就是後世的桑乾河流域,一連串的區域就像是被夾在兩個山脈之中的三四枚的雞蛋,是斜著的,略微有些橢圓形的盆地,中間有河流穿過,蛋黃之處就是豐美土地,養育了無數華夏民眾,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的奇跡。
太原城南郊,臨近霍山之處,有一山莊。
此處山莊,有一妙處,便是有山中溫泉,引流而下,即便是在冬日之內,依舊是溫熱怡人,使得山莊之內蒼鬆點翠植物繁茂,池塘之內白霧蒸騰,石山崢嶸見之不凡。
在這樣的山莊之中,自然也就不是普通百姓能夠待著的地方。
這人麼,林子大了,什麼都有,有時候難免就有些奇怪的冒出來。比如有些人一方麵要趴在普通百姓身上吸血,一方麵又要裝作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來,就像是太原溫氏……
太原溫氏原本也是出任過太守的,可是很遺憾,在上黨的溫氏太守,坐不穩,摔下來了,後來在太原的溫氏太守也同樣坐不穩,二狗落地式。
但是掉下來的狗,絕對不會想是自己的問題。
有道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畢竟鹹濕了一番,也就回不去了。
在山莊後院之中,還在園囿之內池塘中央,建了一座湖心小島,通過廊橋連接內外,雖說並無九曲之通幽,但是在溫泉白霧升騰之下,侍女穿著薄衫在其上來來去去,身形落隱落現,倒是彆有一番的風味。
湖心島上的小亭之中,正有一場高會正在進行當中。
小亭之中,鋪著上等的白茅席子,設有桌桉,坐著兩人,正在言笑不斷,顯得頗為親近。另外有些侍女正跪在席間服侍,添酒布菜。
桌桉中上首一人,越是二十餘歲年紀,方麵大耳,略有一些短髯,神情穩重,一襲錦衫穿得端正,手持一柄小巧的玉如意,是不是轉動一下把玩著,臉上雖說一直掛著微笑,但多少讓人感覺有些距離。
下首坐著的,則是一名十來歲的少年,麵白無須,但是身形頗為健碩,或許是還不到著冠的年齡,隻是虛虛的挽了發,披散在肩頭,略有些懶洋洋的吃著烤肉,目光倒是一直在眼前的這些薄衫侍女的胸腿之處轉悠。
年長一些的青年人,是溫氏子,喚做溫誠,年少一些的,則是之前到了長安的王氏子,王懷。
王懷麼,據說是當年王允之子,王晨當年和一名胡姬春風一度的產物。至於旁人信不信那不重要,主要是太原王氏的那幾個老頭子願意信,那就成了。
王允死的早,王晨死的早,王黑也死的早,三早之下,王允這一脈本來就是歐沃了,結果沒想到天子劉協還給封了個爵!
頓時就肉白骨,活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