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忠的眼神略有有些變化,『那邊的田畝?』
孫暠的軍校覺得劉忠似乎是動心了,便是笑意越發的明顯,『自然是吳郡周邊的,到時候將軍若是看好了,想要那一塊,也不是沒得商量。』
在孫暠軍校認為,升官發財,爵位田畝,全數都有了,都擺在麵前,唾手可得,這還有什麼不答應的?隻要孫忠點一下頭,孫暠便是可以立刻挺進城中,掌握要道,等到天明的時候,多半就可以直接控製了吳郡,大業可成!
孫忠低頭靜靜想起來,門樓之中的幾名兵卒都是知情的,他們見孫忠遲疑,也就互相遞了個眼色。
孫暠軍校沒有察覺到這個變化,隻是期盼的盯著孫忠,他覺得自己一番言辭定然能夠打動孫忠,而孫忠當下的樣子,不過是礙於麵子,亦或是還想要更好的條件罷了,畢竟這麼多的錢財,這麼高的位置,這麼大的田產,有誰不想要?
孫暠軍校的口才其實一般,方才所說的都是之前教好的,現在說完了之後,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繼續說一些什麼,隻是全神貫注的盯著孫忠,等著孫忠點頭,卻沒有發現身邊的異樣,等到他察覺到了有人似乎在逼近他的時候,才露出了些疑惑,便聽到孫忠猛的一聲大喝,『拿下!』
門樓之內的平靜瞬間被打破!
幾名孫忠手下撲了上來,將孫暠軍校死死按倒在地上。
孫暠軍校被幾人壓在身上,根本動彈不得,隻能是死死的盯著孫忠,嘶吼著說道:『你!你……你就不怕你收了我家主上錢財之事,被事後算賬,掉了腦袋麼!』
『捆起來!堵上嘴!』孫忠沉聲說道,『傳令下去,嚴防死守!未有某之號令,有人膽敢妄開城門者,殺!』
孫忠帶著困得像是一個粽子一樣的孫暠軍校,到了內城之中,找到了孫權。
因為風聲鶴唳,情況不對,所以孫權沒有在山上待著,而是到了內城之中……
畢竟山上隻是風水好,不代表地勢險要,更何況若是真的動了刀兵,血染山丘,恐怕是再好的風水也會發生一些變化。
孫權看著低頭拜倒的孫忠,沉默了片刻之後擺擺手說到:『孫氏不會忘記你的忠誠!好好做事,定有回報!』
孫權身上依舊穿著孝服,也沒有戴頭冠,隻是用粗麻束著頭發。
孫忠捆了孫暠的軍校前來,而孫權就隻有這麼一句話,甚至連回報是什麼都沒有說。
孫忠卻沒有半點不滿的樣子,叩首之後,便是退了出去。
周泰一身的戎裝,盯著孫忠走出去的身影,沉默了一下說到:『主公,要不要……派個人……』
孫權搖了搖頭。『他是個聰明人……』
周泰不懂得政治,但是孫權多少懂得一些。
對於孫忠來說,或者是大多數的人來說,錢財爵位田畝什麼的,自然是越多越好。可在這個越多越好後麵,還有一條附加條件十分的關鍵,就是能不能吃得下?
因為吃不下,而撐死在餐桌上的,並不是少數。
吳郡周邊的田畝,是那麼好拿的麼?
孫策孫權用了那麼長時間都沒有能夠搞得定,孫暠又怎麼敢打這個包票?
所以要麼是孫暠軍校沒長腦子,信口開河,要麼就是孫暠本人沒長腦子,以為江東士族都是軟弱可欺,吳郡周邊田畝可以隨便拿。
答桉若是前者,那麼就代表了孫暠根本就沒有將孫忠放在多麼重要的位置上,搞不好隻是隨口說說,就像是張儀口中的六百裡。
若是後者,顯然即便是獵頭談的薪水再高,但是跟著一個沒腦子的,跳出去了能拿不能拿得到,能那多久真不好說,欠了合同還有可能公司破產的,真還不如不跳槽。
春秋戰國時期,華夏老祖宗就表示不管為人怎麼樣,名氣又是如何,口頭合同不算數,結果到了後世依舊那麼多的人上當受騙,所以應該說這些上當受騙的人是單純,還是單蠢?
孫忠和孫暠之間的約定什麼的,肯定就是個『口頭合同』,現在關鍵時刻,孫忠反悔了。或者說也不能算是反悔,隻不過是之前拿了孫暠的錢財而已,拿錢不辦事,頂多是小節問題。
『看來,今夜就是要動手了……』孫權緩緩的說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周泰轉頭看了看滴漏,『還有半個時辰左右,就到子時了。』
孫權點了點頭。『快了。子時啊,是個好時辰。』
江東士族子弟,各個都在看戲。孫權和孫暠,如今就像是站在戲台之上。
有人會害怕戲子唱的戲太熱鬨,太大聲了,便會嚇到自己麼?
不。江東之人其實巴不得戲唱得越大,越熱鬨,便是越好。
孫權冷笑了一聲,雖然說南門暫且算是放心了一點,但孫暠滲透的城門,肯定不僅僅隻有南門。而孫權能確保控製的,也就是北門而已,所以理論上,東西兩處的城門,依舊還有風險。
『放進來罷……』孫權忽然說道。
『放,放進來?』周泰愣了一下。
孫權看著周泰,『幼平,我可以相信你麼?』
周泰用手在胸甲之上咣咣錘了兩下,『主公!泰百死而不旋踵!』
還未等孫權說些什麼,又是一名兵卒狂奔而來,因為是一路急馳,所以到了孫權麵前的時候呼哧呼哧的,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是臉色頗為惶急。
周泰不耐,瞪了過去,『快說!到底何事?!』
『出,出動了!出動了,是往北門而去!』兵卒喘息著,然後急聲說道。
『看得出誰在領軍?』周泰問道。
『看不太清……』
周泰怒道:『什麼叫做看不清!』
孫權擺擺手,『知道了,下去再探。』
兵卒應了一聲,便是下去了。
『北門……』周泰轉頭,『主公,這北門……』
孫權沉默了一會兒,『不必擔憂,北門……多半是羊攻……』
果然片刻之後,又有兵卒前來稟報,說是南門之外也出現了孫暠的兵卒。孫權又是問了孫暠兵卒的分布和位置,便是笑了出來,『東門!一定就是東門!』
『啊?為何?』周泰不解。
孫權說道:『派到北門的兵卒隻是為了牽扯北門守軍而已。而南門,其軍校不得回,自然賊子也是知曉南門進不去,而城外光影多在東麵,所以必然選的是東門!東門都尉,恐怕是已經叛變了!』
牽扯住南北兩門,然後撲開東門,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戰略了。雖然現在即將直麵危險,孫權反倒是放得更開了一些,至少不用再繼續猜測,誰是友軍,誰是內奸。
周泰吸了一口氣,『主公,請下令罷!』
孫權澹澹回道:『按之前預桉做便是,先召集你所有的部眾,在東門城內兩百步內布防,推倒院牆隔斷街道小巷!重點守住石橋!』
『然後呢?』周泰問道。
孫權呼出一口氣,『沒有然後,守著就是了。最多到天明,援軍必至!天一亮,他就輸了!』
周泰有些不太能明白,但是既然孫權這麼吩咐了,他也就沒有多想,拱手領命而去。
孫權站在堂前,仰頭看著夜空。
城外有些嘈雜的聲音漸漸的傳入了進來。
『這就是江東……』孫權冷笑了幾聲,『江東……世世代代,詩書傳家,雅致知禮……哈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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