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慢慢的用水燙了一遍陶土製作的茶壺和茶杯,然後再裝入茶葉,衝洗茶葉,將一遍的茶水再次的衝洗茶杯,然後才倒上了第二遍的水,又是等了片刻,看到茶葉略微有些舒展了,便是將茶水倒出,將其中的一杯推到了王英的麵前。
『此次測查,隻有一次出手機會……』甄宓慢悠悠的喝著茶,『王家妹子,可真不能急……就像這喝茶,若是太急了,就容易燙到……』
王英有些明白,但是也有些不明白,她學著甄宓的樣子,也小口小口的喝著茶。
甄宓放下了茶杯,『驃騎之律法,就像是這茶一樣,初看似乎平澹無奇,但是……勝在體麵……之前烹茶,施加蔥薑者有之,香辛者亦有之,皆以為繁複為美,卻不如求其本源……』
王英低著頭,看著茶杯,沉默了半響之後,抬起頭來看向了甄宓:『甄姐姐是說……這一次也要像是這茶一樣,找到「本源」……』
甄宓笑著,麵容如鮮花一般的絢麗,『沒錯,那麼王家妹子,你可知道這……「本源」究竟在何處呢?』
……~o ̄3 ̄~……
王英等人按兵不動,在晉陽之內的一些人難免有些疑神疑鬼了。他們想要知曉王英究竟是有怎樣的安排,來製定相應的策略,同時內心深處也不免有些焦慮,覺得若是能早些讓整個事情結束,當然是最好。
尤其是王懷。
雖然說王懷也在被七叔公『尋找』到了之後,儘可能的學習了士族子弟的言行舉止,甚至其本人天賦也算是不錯,懂得一些禦下用人的手段,會用一些計謀策略,但是他畢竟原本出身不是什麼沉穩的人,即便是他儘力的去模彷,總歸是會露出了一些尾巴來……
這一日,王懷就準備帶著人,出城打獵。
按照王懷的想法,他之前經常去打獵,那麼現在自然也需要根據原本的習慣去打獵,否則不就是顯得怪異了麼?
所以,這一天,王懷就帶著人,騎著馬,從家中出來,準備出城。
太原晉陽城中,因為臨近邊疆,所以馬匹什麼的,並不像是江東那麼的稀缺,再加上斐潛對於馬政的重視,使得民間養馬的人也越來越多,馬市什麼的也就漸漸的繁盛起來。
民間養馬,可以作為戰馬的補充,但是更多的是滿足一般百姓的需求。這一般性的馬匹,民間的交易並沒有太多的禁止,買賣也相對自由。因此,既然是交易商品,終究也有個好壞良莠之彆。
在基本的代步與馱力需求滿足之後,審美上的要求什麼的,自然也就提高。
當下大漢,依舊是喜好高頭肥膘、體壯鬃盛的馬匹,所以相對而言,西涼馬就是最為符合這一審美標準的馬匹,而北漠馬、川蜀馬之類的,就一般隻是當做尋常馱力使用了。
代入審美需求後,馬匹價格相差便懸殊起來。
同樣是馬,相差幾倍價格,甚至是十幾倍,幾十倍的價格的,也變成了常見的事情。那種偶爾從西域而來的大宛馬,基本上來說就是有價無市,偶爾誰能有這樣一匹西域大宛馬,即便是二代血或是三代血,都是身份和財力的象征,就像是後世某些牲口的車牌一樣,日常在家精心飼養,需要的時候騎去出門炸街,那簡直是何等的體麵。
王懷就有一匹青驄馬。
青驄馬,黃驃馬等稱謂,其實都是雜色馬。青驄馬是青白雜色,黃驃是黃白雜色,當然其他雜色的也有,還有些具體的各種稱謂,就像是後世對於某些車型的外號一樣。
當然也不是說隨便什麼雜色,就像是洗剪吹的那種就不太行,而是帶有一些特殊花紋的,方為上品。
就像是王懷的這匹馬,身上從頸部開始到後腰,通體均勻分布著連錢白花,四個蹄子也是白色的,高大雄健,奔跑起來的時候渾身肌肉線條優美,身上的花紋就像是一朵朵的白花花瓣滑動搖擺一般,十分美麗。
這樣一匹馬,當然是價值不菲,而且就算是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還要有路子才行。
當王懷騎著這樣的一匹馬,走在大街上的時候,自然是倍有麵子。
即便是之前都見過了王懷的這樣的一匹馬了,晉陽城內的普通士族子弟,也依舊不免一個個羨慕得瞪大了眼,流著口水嘖嘖有聲。還有人想要趁著人流緩慢,忍不住上前想要細撫兩下,結果都不用等王懷表示什麼,青驄馬便是甩動脖子,撅蹄欲踢,嚇得那人便是連連倒退,不敢再貿然接近,引得周邊眾人一陣哄笑。
『哈哈,良騎自通人性,主人之外,豈容旁人近玩!』
『就是,彆想著亂摸了,回來吧!』
『此等好馬,甚是難得!』
普通士族子弟,對於太原近日的一些風雲變動,其實了解得並不是很多,即便是聽到了一些消息,對於這些人來說,往往也都是聽過就算了,沒有往心中計較。很多人依舊還是過著和往日相似的生活,而且作為邊境之人,對於弓刀名馬之類自然有著一種彆樣情懷,有了話頭之後,便是三三兩兩的各自議論起來,或是講一些某些人的愛馬軼事,或是說自家得了什麼強弓名槍,亦或是討論著究竟是什麼馬品才是上等……
對於這些士族子弟來說,寧可食無肉,不可行無駒,騎行駿馬便代表著他們各自臉麵,自然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求到最好,否則出門都沒臉跟人打招呼。
人有虛榮,馬也有傲氣,等到人流擁堵漸漸消散通暢起來的時候,王懷所騎乘的青驄馬顯然也不願意和尋常拉扯駑馬一同緩行,便是邁開長腿,抖開鬃毛,撲啦啦就是往前小跑起來,頓時身上的那些如錢如花一般的斑點,便是跳躍搖擺起來,又是引來一片的讚歎。
王懷自然更是得意,覺得如此才能算是人生。
晉陽城,雖說沒有唐代晉陽那麼雄渾,但也是當下相當大的城市了。
城內主要的交通街道兩側,種有槐樹,在水渠之處也有些柳樹,此時令正值春夏之交,草木已是鬱鬱蔥蔥之態,衝澹了幾分宏大城池給人帶來的肅穆壓迫感,似乎是有一股勃勃的生機噴湧而出。
槐樹麼,是到了後世才被人嫌棄說是木靠了鬼,但是在漢代,以及漢代之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槐樹可是高貴樹種,不僅是有『三槐九棘』這樣的詞語,甚至到了宋代,王氏之中還專門有一個堂號叫做『三槐堂』。
王懷望著道路兩側的槐樹,心中不免也有自家努力向上攀升的憧憬。太原晉陽雖然說比不上長安首輔之地,但是周邊民眾集聚於此,各地行商走卒也是雲集蜂擁,加上周邊有汾水川流而過,兩岸沃土可耕可牧,確實是一塊可以立足根本,綿延傳家的好地方。
隻是可惜當下……
王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呼了出來,就像是要將那些暫時的鬱悶隨著氣息吐出去一樣。
城門之處,因為要進出城門檢查過所,所以人流就免不了的再次擁堵起來。
王懷也自然不可能當街縱馬踐踏行人,隻能是勒住馬,緩緩的停了下來。
周邊的視線便是再一次的投到了王懷的身上,而這一次,這些投來視線的就不僅僅是普通的士族子弟了,而是在城防上下值守的兵卒巡檢。
王懷吞了一口唾沫,不知道為何忽然覺得有些緊張起來。
往日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過,甚至連看一眼這些大頭兵的興趣都沒有,可是今天……
胯下的青驄馬似乎等得有些焦慮煩躁起來,噴著響鼻呼嚕嚕直響,前蹄也是在街麵上敲了好幾下。
王懷俯下身,撫摸著青驄馬的脖子以示安慰,卻被青驄馬噴了一手的濕氣。
『這家夥……』
王懷笑罵了半截話,忽然停了下來,目光在周邊掃視而過,隻見周邊之中,要麼都是普通駑馬,要麼就是高頭騾子,甚至有些矮小灰驢,而像他這樣『體麵』的青驄馬,就隻有他這一匹。
『嘶……』
王懷心突的一跳,意識到他事情做差了。
王懷勒住了馬,然後立刻調轉馬頭,他打消了出城打獵的想法,而是往家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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