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論不要求做賦,嗯,當然,如果能夠像是張衡、賈誼、班固等人那樣,不僅是能言之有物,還闡述深厚道理,同時可以堅固文字韻律,做到文采飛揚,那真的就是極好。
可是大漢三四百年,寫漢賦的有多少人,能達到如同張賈一般的,又有幾個?
所以棗祗對於這些學子策論的要求,也就是言之有物,語句通暢而已。
可惜……
連這樣的要求,似乎都太高了。
棗祗已經連續翻看了好幾篇的策論,然後都是看了個開頭,便是已經閉上了眼。
後世一開網頁,滿屏都是震驚體,然後點開一看,似乎說了很多,但是似乎也根本什麼都沒說,最後偏偏還裝模作樣的有個總結,結果都是些套話,末了還要再騙一次,『小編就說到這裡,你怎麼看,歡迎留言評論』。
類似於這樣的震驚體,雖然說都是騙錢的,但是好歹這些小編都是在儘力的去圓,不管圓得好還是不好,但是看得出來使勁往回掰的那個力度,但是棗祗當下所看到的這幾篇的策論,便是一開始就跑偏了,而且還是狂奔而去一點都沒有想要回頭的那種……
棗祗歎了口氣,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卷子,轉過頭去問賈詡,『文和,我這個題目……這個卷子……是不是有些什麼不對了?』
賈詡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對棗祗說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明天我帶你去轉轉……到時候你就能明白了……』
次日。
下河村。
這種隨意起名的村寨,在華夏沒有十來個,恐怕也是有七八個。
因為靠著一條不知名的小河流,所以就被叫做下河村。
山上頭還有一個更小的村子,叫做上河村。
但是很有意思的是,靠近村子的這條河流,不叫什麼河,卻叫做明溪。
也確實不能稱之為河流,畢竟河太淺太小了。
棗祗在河流邊上下了馬,然後一邊讓護衛帶著馬匹去飲水,一邊上了山坡,看著不遠處大概隻是超過了腳脖子深的河水,微微皺眉,『這河水沒有修建渠道的必要……我估計這一到冬天應該就沒有水了……修幾個蓄水池倒是可以……』
這方麵,棗祗是專業的。
賈詡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棗祗到了這裡第一個想法竟然是這個。
不過棗祗所說的,倒是一點都沒有錯。
這應該是一條雪山蜿蜒而出的河道,或者叫做溪流,在經過地下暗河的奔流之後這個山頭之處湧了出來,成為了這裡的生命源泉。水量隨著季節性變化,秋冬冰雪凍住了雪山之上的雪,可不就是下遊這裡斷流了麼?
棗祗並不清楚這條河流具體的發源地,但是他的農業經驗非常豐富,所以他即便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也能看出這裡的農業困境。
畜牧業和農業,在需求條件上,有很大的不同。
尤其是對於水源的需求上。
農業需要的水太多了,遠遠大於畜牧業。主要是用在灌既方麵,如果說莊稼不能有充足的水,那就無法生根發芽,也無法抽穗成長,更無法在需要結籽的時候灌漿,反正幾乎來說隻要種下莊禾,就必須時時刻刻都需要水,但是很明顯的是,這裡河流水不多,所以能耕作,或者說能供養的田畝必然也就不多。
而周邊,就在棗祗前來這裡的路上,還有那種遠離水源,不管是植物動物,還有人畜飲水全數都是依靠挑和拉的村落。
言情
那樣的村莊,連存活都是要看老天爺賞臉。
生活條件的不同,導致了生存成本的不一致。
隴右與河東的不一致。
『現在我們去村子裡麼?』棗祗問道。
賈詡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就在這裡……我們就看這些人就好了……不用打攪他們……』
『……』棗祗看著不遠處村寨裡麵的人。
從山坡上往下看,村子裡麵大體上都能看到。
村子裡麵顯然有人已經發現棗祗賈詡一行人了,但是棗祗賈詡沒有要進村的意思,那些村寨裡麵的人也沒有出來相迎。
倒不是說村寨裡麵的人不懂得禮貌或是規矩,而是在隴右這裡,因為地形的問題,看著像是近,直線距離不遠,其實真要到那個村子去,還需要上上下下繞一大圈……
棗祗原本以為賈詡要帶他去看一下地方上的教學情況什麼的。
因為很顯然,隴右的這些學子的水準相當的低。
在大漢,之前學術最高的郡縣是豫州,然後是冀州,冀州比豫州會差一些,但是相差不是很多,然後第二檔的就是在冀州和豫州周邊的區域,比如荊州幽州徐州揚州雍州什麼的,還有川蜀和河東,第三檔的就是偏遠地區了。
可是在驃騎入主關中之後,關中這一帶的學術水準在不斷的爬升,現在可以說不僅是追上了豫州和冀州,甚至有反超的趨勢,而再這樣的情況下,正常來說周邊學術也會被帶動起來,比如在河東,讀書的人就明顯比中平年間要多了很多。
但是在隴右,卻似乎依舊是文化荒漠地帶。
說實在的,棗祗其實心中多少是有些惱火的。他平常是很溫和的人,但是這一次來隴右主考,發現這些隴右來參加考試的學子,和之前他所預料的差得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一個水準上!
棗祗之前覺得,隴右也有優秀的學子的。那些前往長安三輔,並且獲得了比較好的成績的人若是算是十分的,那麼當下來參加金城本地考試的,怎麼也應該有七八分的樣子,是在不行大概也要有五六分罷?
可是棗祗沒想到的是,這些參加考試的學子,平均下來的水準隻有三四分,好的才是五六分,七八分的真的就是鳳毛麟角,仔細挑選可能才有一個半個。
這就自然有些讓棗祗覺得有些生氣。
彆的事情暫且不論,棗祗就懷疑這些隴右的學子是不是沒有好好學習的態度?是不是覺得反正自己學不好,就隨便學一下,然後隨便來考一下,僥幸能過就過,不行的話就回家種地放羊?
那些優秀的隴右學子,去了長安三輔,剩下的這些是不是就是放棄自我了?
那麼驃騎大將軍特意在隴右金城開設這樣的考試,究竟有沒有意義?
但是賈詡帶著棗祗來到了這裡之後,什麼話都沒有多說,隻是讓棗祗自己看。賈詡沒有說這些學子在求學上的難處,因為彆的地方難道就不難麼?也沒有說學宮還沒有建好的問題,因為長安河東雖說有學宮,但是其他地方也有好多是沒有學宮的。
所以賈詡隻是讓棗祗看這些學子的生活。他告訴村子裡麵,有隴右的學子。
但是棗祗沒有看到任何人像是一個學子的樣子。
隻看見村子裡麵,每一個人都在忙碌……
壯年人,不管是壯男還是壯女,自然都是在做著最為勞累的農活。
那些年齡大一些的,也是忙著做各種瑣碎事務。
半大的孩子也沒有空閒的,要麼跟在長輩身邊幫忙,要麼就是去山上砍柴割草。
再小一些的孩子,則是負責照料更小的幼童。
最為空閒的,隻有那些幼童,那些還不太會走的小孩,傻傻的笑著,在地上打滾嬉戲。
棗祗起初不太明白賈詡的意思,但是看了大概一個時辰之後,漸漸的也明白了一點。他轉頭問賈詡,『這個村子,在隴右村寨裡麵,算是上等,還是下等?』
賈詡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上中下,隻有差的,還有更差的……半道上的那個沒有靠近河流的村寨,就是更差的……』
『呼……』棗祗歎了一口氣,『我有點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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