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事情的,經手的,都是絕對屬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核心人員。
荀或不覺得自己的孩子會到處去張揚這種事情,也不覺得曹氏之中的族人會去炫耀這種事情,可偏偏就是出事了,那麼究竟是荀或孩子的問題,還是曹氏族人引發出來的?
相互指責毫無意義,荀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荀或點頭說道:『此事知曉者甚少……臣已經細細想過,皆無泄密之由。故而……或是聽從謠言,誤打誤撞……』
『謠言?』曹操似乎是在咀嚼著這兩個字。
在絕大多數的時候,百姓想要知道什麼,基本上都是官府想要告知什麼,因此再這樣的情況下,有時候官府就會有意無意的選擇性的告知一些內容,這個結果最終導致了謠言的產生。就像是在山東,驃騎青麵獠牙,喜歡食人心肝的謠言一度很是盛行,對於此謠言,山東之地的官府從來就沒有在明麵上說過,但是也從不解釋,更不辟謠,但是官府一定會去抓那些為驃騎說好話的……
反過來,在關中,肯定也有山東的謠言。
亦或是在山東之中,必定也會有對於曹操的謠言。
結果某一個不經意的傳言,或許一開始隻是莫須有的猜測,碰巧就說中了真實。
郭嘉挑了挑眉毛,也沉思起來,然後緩緩的說道:『這就有意思了……驃騎莫非是真遇到了什麼事情?』
『嗯?』曹操一轉頭,看向了郭嘉,然後也沉吟了起來。
郭嘉捏著下巴上的胡子,『此等之事,驃騎之前……嗯,主公,啊哈……某的意思是……』
曹操擺擺手,『奉孝不必顧慮,直言就是。』
郭嘉點頭說道:『依照驃騎以往習性,多以正合之,如今驅之奇也……主公,某懷疑驃騎治下必有變故,再加上這些時日以來,西域之物價格飛漲……雖說關中內線尚無準確消息傳來,然某可斷言驃騎河西左右應有大變!驃騎此番施為,正如文若所言,加以試探,並以製衡是也!』
郭嘉的角度又是不同了。他不去關心內部究竟是誰的錯,他隻是表示驃騎這麼做和之前那種采用陽謀的似乎有些出入,而這種出入必然是有一些原因的,而從最近的變化來看,這原因有很大可能就是西域河西出現了什麼問題,所以驃騎才會動用了原本不常用的手段。
劫持人質,這是老曹同學的本行啊,驃騎這樣做不是東施效顰麼?
所以曹操才擺手說是讓郭嘉直言。
曹操思索著,忽然冷笑了一下,『哈,沒想到啊……』
被劫走的蘿莉,其實在當下大體上就等同於一根稻草,在關鍵的時刻重要的環節之下,那麼就會有特彆的作用,而且還要看曹操願意不願意承認。就像是劉備天天說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後,旁人都哈哈直笑,直至劉協點頭,將劉備的名字收入了皇室宗譜之後,劉備再自稱皇親的時候,旁人才不是發笑而是拱手以禮,表示敬重。
『若是臣所料不差,』郭嘉緩緩的說道,『屆時關中必有謠言傳來,以壞主公與陛下情誼!』
曹操微微點頭。他原本的壞心情,在這一刻,似乎變好了一點。
雖然他和劉協之間的情誼麼,或許還不如麵前的茶水多。
正商議之時,忽然有廊下從事急急而來,拜倒稟報道:『啟稟丞相!外驛館令陳氏在縣衙狀告,述其屬常氏為江賊,竊財潛逃……』
『常氏?』荀或忽然想起來了,『新汲縣令送來的賊子首級,便是這個常氏!』
曹操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來,『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在笑聲當中,曹操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後背著手在廳堂之中轉悠了兩圈。
莫名的,曹操覺得身上似乎輕鬆了一些。
他負擔在身上的責任日益沉重,使得他心頭上的塊壘也是日益增多,尤其是在驃騎的重壓之下,曹操被迫小步快跑的追趕著,日日夜夜都害怕自己拉下的太多,而且這種心理上麵的壓力,曹操他無處宣泄。
曹操本身就是一個性格頗為矛盾的人,當然,每個人其實都是有善惡的一體兩麵,都是處於矛盾之中,但是曹操因為各種利益的糾葛,權利的爭奪導致越發的傾向於惡的一麵。但是曹操內心當中還是渴望著光明的,這就使得曹操在曆史上捕獲了關羽之後,有了那些讓人匪夷所思的操作。或許在那個時刻,曹操在關羽身上寄托了他自己良善的情感,然後使得自己更加的在奸詐之中沉淪下去。
不過現在麼,曹操似乎覺得驃騎也『不過如此』!
這就使得曹操在心中感覺好多了。
其實這種人性之中的情緒轉換很簡單,就像是小時候自己考了五十九分,然後一轉頭看見同桌隻有五十八,頓時感覺自己的沮喪就沒有那麼強烈了……
『傳令!』曹操朗聲說道,『令以緝拿江賊之名,公布告示通緝常氏!』
堂下的從事一禮,便是退下。
轉過身來,曹操重新在上首坐下,然後笑眯眯的對著荀或說道:『文若不必自罪,既然事發突然,又是無人告密,此事豈能降罪於你?』
『主公……』荀或拜倒在地,『臣……』
『欸,此事就這樣罷!』曹操笑嗬嗬的,就像是毫不在意一般的擺了擺手,『天下自詡皇室宗親者不知凡幾……嗯,那劉玄德就不提了……又有幾個為真?奉孝……』
『臣在。』郭嘉應答道。
『方才這陳館令訴狀一事,倒是提醒了某……』曹操微微笑著說道,『既然是曹氏宅內失女,自應訴官,清查劫匪,緝拿賊子……至於驃騎使節一行,就以此由釋之,清查登記之後,放了罷!』
理由牽強麼?
很牽強。但是有理由,就成了。就像是曆朝曆代的在朝的官吏,在野的磚家口中的各種理由一樣,反正不管旁人信不信,反正有個理由就是了。
『被劫走的……』曹操眯起了眼,左右看了看,加重了語氣,『就是曹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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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就隻是曹氏女。
荀或和郭嘉拜下,領命而去。
這事情……
曹操不能處理荀或,至少現在不能以新汲發生的事情來責備荀或,因為一旦如此做了,就像是郭嘉所言那樣,就中了驃騎的試探,成為了確鑿的證據。否則一個普通的曹氏之女,值得荀令君賠罪麼?
同樣的,既然荀或沒罪,那麼曹操也就不能將王昶,以及王昶手下的這些人如何。
當然,可以栽贓。
可是在這一刻,曹操覺得他不想做這個事情。
自己堂堂大漢丞相,然後去栽贓驃騎之下的使節的副手?
這或許是一個原因,也或是看見了有相同的沉淪者,讓曹操心頭之中浮現出了一種難以描述的欣慰。
不過麼,快感永遠都是短暫的,隻是過了一小會兒,曹操就進入了賢者……呃,懷疑者的形態。
謠言?
如果真的是謠言,是怎麼產生的?
又是怎麼傳播的?
是誰?
是曹氏的人,夏侯氏的人,還是……
曹操漸漸的眯起了眼,嘴角抿著。
畢竟前一個階段曹操才乾掉了荀氏裡麵的荀汪,牽扯的人雖然不算多,但是也不能說少。因此在荀氏之中,或許就有人知曉了一些什麼,然後散布了出去?如此說來,是不是代表著荀或已經不能完全控製荀氏族人了?當然,這也很正常,就像是夏侯惇也同樣無法控製夏侯氏的族人,甚至連他自己的孩子……
夏侯子臧,這麼巧的大鬨軍營,放火逃離,是不是代表著夏侯……
郭嘉方才說的話,隱隱約約是在給荀或開脫,難不成在他心中,我這個主公還不如荀文若?
荀或在此事之中,是真的無心之過,還是趁機投注?荀氏在山西之處,也是有人啊!
陽光照進了廳堂,在地板上形成了光影。
曹操獨坐。
莊重的屏風,絢麗的桌桉。
一切都是那麼精美,可是在光影之中,似乎有著莫名的東西在扭動著,蔓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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